淺金色的帳幔被夜風撩動,擋住了扶清的臉。
透過輕薄的紗,殷九弱迷迷糊糊中只能看見一雙清澈如水的緋色瞳子,那雙眼瞳似乎因為哭多了,眸光流轉若秋水粼粼,幾分無可言喻的媚惑感,令人心動失魂。
扶清不安地絞動面前的帷幔,忽然有些后悔自己這么沖動地過來照顧殷九弱。
可能在暗處陪著殷九弱,趁著無人之時,再近前去,當殷九弱快醒來的時候便立刻離開,而不是這么貪心地貼近感受對方的體溫。
那神魂鎖鏈,鎖來鎖去也不知道到底鎖住了什么鎖得住身體,也鎖不住心。
扶清垂眸自嘲一笑,笑自己自欺欺人罷了留在殷九弱身邊,就是為了與她再靠近一些。
只不過她應該變成小貓或者狐貍比較好,既能讓殷九弱順心一些,又能讓她時刻照顧到殷九弱。
要想完全地克制住自己好難,前幾日她不過是眼睜睜看著殷九弱與歲歌共上靈舟,在凡世買一碗冰雪酥酪,便為這一幕幕輾轉思量。
可她是個罪人,做一件事無論怎樣都是錯的。
這一生,錯得多對得少,大錯鑄成,再難忘記。
夜深寒重,殷九弱勉強清醒幾分,又被鏤空木窗吹進來的陣陣寒意弄得更加昏沉。
“你照顧一夜我頭疼。”
扶清上前一步想要替殷九弱把把脈,又擔心被直接拒絕,素白玉手懸在半空進退兩難,躊躇不已。
“我先去給你端來甜湯,”女人軟著聲音哄道,不知道殷九弱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下一刻,倒是殷九弱先躺回床榻間,閉著眼小狗一樣哼唧半天。
“好黑,看不清。”
天光與燭影交織,她感覺渾身乏力,修煉上古魔尊傳承的身體隱隱作痛。
她神思仍然處在混沌之中,意識一會兒落在前兩日看到的三錢銀子上,梧桐樹蓋翠綠得發亮,牛皮紙的折痕硬得幾乎掰不開。
那老銅錢的樣式一模一樣,想來是幾百年前便一直埋在那兒的。
一會兒,殷九弱的意識又被困在滄瀾宗鶴雪峰的大紅婚房里,那里有終年不化的大雪,還有凌厲如風的熾霜劍。
劍尖僅僅刺破心臟的痛,倒比今日吸收傳承秘法刻印骨髓更痛。
執劍的女人有一雙剔透清冷的鳳眼,有顏色愈濃的血珠從女人的心口順著冷白腕骨而落。
她聽見女人哀傷而虔誠地說
“我不會走。”
“惟愿我能永遠在你身后。”
“小九,你可騙我、欺我、厭我,只要不棄我。”
夢境里她有些惶然地退后,不明白為何凄婉哀傷的人變成了扶清,這夢做得也太不真實了吧
可她好似真的看清扶清的血和淚,令人更加惶惑。
大紅燭光燃盡,殷九弱只覺得眼前昏黑冰冷,像一層水膜貼住口鼻,黑暗令人無法呼吸。
發
燒時高熱帶來副作用在這一刻盡顯,四肢因為疼痛而時不時生出驚厥感12,腦子里全是光怪陸離又可怖的回憶。
“好黑,扶清好黑。”殷九弱用力睜開了一瞬的眼睛,本能靠近黑夜里的點點光塵,卻不想那是屬于扶清的血液,剛觸上去時微溫,很快冰冷刺骨消失于無形。
神血蜿蜒流出,力量潰敗,變成陸離光塵逸散世間。
恰好為殷九弱驅散了黑暗。
“小九,不怕,我陪著你,為你點燈。”扶清輕輕摟著殷九弱,察覺到對方眼角的濕潤,心底更是一片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