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看出你心底深處最思念最執念的人或物,然后在你不經意的一瞬間出現,迷惑心智,將你引往幽冥深淵,成為無數惡魂生存的養分。
六道三界,任何種族都難以逃脫。
因為人心里的東西,是最難控制的。
可殷九弱知道這個或許虛幻或許不存在的影子,就是扶清,她的氣息她的模樣,自己是絕不會認錯的。
于是,殷九弱毫無猶豫地隨著這道流淌著美妙光華的身影上了船。
小小的烏篷船里,僅僅能坐下兩個人,再擺放一張小桌,桌上是溫好的酒和點心,溫暖的甜香在四周縈繞。
乍然看見這一幕,殷九弱眼神恍惚,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幾百年前,她第一次和傾泠來到煙京的那一天。
她曾后悔、幻想過無數次,若是她早一點放心心里糾結難明的心思,單純地邀請扶清一起游湖賞燈該多好。
或許現在就能不那么遺憾,因為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女人一起做。
白衣虛影仍然雙眼無神,卻緩緩地朝殷九弱招手,一雙修長透白的手捻起一塊云片糕,想要喂給殷九弱。
云片糕入口即化,殷九弱鼻尖嘗到獨屬于扶清的清甜香氣,身體忍不住涌出一股有一股的酸澀,讓她無法說話。
被冷風吹痛的臉頰忽然襲上一抹柔軟的觸感,是扶清手握一塊軟帕,輕輕替殷九弱擦拭眼角緋紅的淚珠。
眼淚越擦越多,女人依舊溫柔耐心,殷九弱聲音哽咽,“姐姐,我以前都不愛哭,你知道的。”
擦拭淚珠的手頓了頓,依稀能看見扶清臉上閃過一瞬寵溺溫柔的笑容,很快又因為不穩定的虛影而消失不見。
“你你知道的對不對,”殷九弱眼角泛紅,想要握住扶清的手,卻在淺淺的觸碰后只感覺穿過了一團縹緲的云煙,“姐姐,我不哭了,你答應我不要走。”
女人面容蒼白,消散于透明的指尖似乎在努力地重聚,想要再次觸碰殷九弱的尾指。
“姐姐你看,我有把你送我的雙魚玉玨好好保存起來。”
殷九弱從腰間拽下那枚翡翠玉玨,對著花燈燭火的光翻轉玉玨,這枚雙魚玉環一轉起來,翡翠色頓時就生機勃來。
青翠明晰的綠色一時燦爛,一時又沉靜,在無色透明與深幽冰潭的狀態下,變幻莫測,凝而不重,透而不散。
如一面碧綠明鏡一般照耀著她們的過去和未來。
“還有還有你送我的辟邪,”殷九弱從儲物袋中將久久未見天日的古箏拿了出來,纖巧優雅的琴身,箏弦雪白
無暇,夜風拂過恍有流水一般清脆樂聲流瀉而出。
她記得辟邪是她和扶清以前去七十二洞天福地,一起選的奇木,磨成古箏的樣子,箏弦也是共同從神獸白澤身上取來的。
“姐姐,你給我的我全都好好收著,沒有丟過,你也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銀色光絲縷縷浮動,扶清無神的鳳眸墨黑深沉,像無星無月的夜,她蔥白的指尖輕輕點在殷九弱濕潤的菱唇上,帶來柔軟叵測的香氣。
“姐姐”殷九弱呆呆地看著扶清,染著血色的眼瞳漾著淡淡水光,這么久以來只能感到苦澀的唇瓣,忽然好似嘗到了女人手指的微甜。
她看見女人轉頭看向夜空,有雪花燈照亮的美麗云華漫過,有如金縷一般散射開來。
“是要我一起看燈嗎”她一下明白了女人的意思,現在正是一起游湖賞燈的時刻。
無數光影與人聲在她們的身邊穿梭仿佛虛無。在昏黃的燭火、岸上人群的喧鬧下,殷九弱抱著扶清,像是天際中萬古不滅的星辰。
女人的身影時不時變得黯淡虛幻,可帶來的溫暖卻是真實的,她緊緊地回抱殷九弱,就好像把每一刻都當作最后一刻。
船靠岸的聲音驚醒了殷九弱,她雙眼朦朧地從扶清懷里拉開一點距離,被女人輕輕牽著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