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薄之外不趨,堂上不趨,執玉不趨堂上接武,堂下布武。嗚哇饒命啊輕點”
清晨的卯時六刻,顧小燈趴在一間修行用的靜室里,一邊斷斷續續地背禮記一邊眼淚打轉。
他趴在烤雞架似的竹床上,兩個據說是鍛體師的師傅正站在他兩邊,一個摁著他,一個攥起了他的兩條胳膊,正在用巧勁一寸寸地拉扯。
這叫拉骨,字面意義上的意思,拉多了能長高。
但是疼。
“忍忍就好了。”祝彌半跪在他的竹床前,拿著汗巾輕輕地擦拭顧小燈滿臉的冷汗,“您的身量不足,現在是在用外力助你拔節,以免您以后長不高。以后每天清晨堅持如此小半時辰,半年后就可以結束,半年匆匆,您忍忍就過去了。”
顧小燈聽到這疼死人的拉骨行動要持續這么久,差點哭暈過去“別啊別啊祝大哥我求你了,行行好別拉了,我可以不用長太高的,我當一個小矮子就夠了”
鍛體師拉他兩條腿去了,顧小燈又是一陣嗷嗷慘叫,感覺都聽到了自己的骨頭嘎啦嘎啦響的動靜。
他控制不住地掙扎起來,眼淚花隨著晃動甩出去濺到祝彌臉上,但祝彌不為所動“對不起,表公子,這事您無法拒絕,這是王爺和王妃特地交代過的。這只能怪那收養你的平民克扣了你的伙食,才致使你的身體得不到足夠供養,長成這副單薄瘦小的模樣。”
顧小燈相對于同齡人確實瘦小,但那不是吃食不夠,他自有記憶以來就沒有餓過肚子,他之所以小小一只,是因他七歲前被當做藥人喂養在水缸里,鮮少走動。
拉骨拉得他淚流滿面,但他還是攢起力氣分辨“不是的,你別胡說,我瘦小有瘦小的原因,才不是你說的克扣都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義父寧可短了自己的也不會空了我的,他從來沒有虧待過我,連重話都沒有對我說過,他對我可好可好了”
祝彌搖頭,只覺得顧小燈應了一句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老話。
顧小燈掙扎無果,在骨頭的咔嗤咔嗤聲里認栽,他哭哭停停地哄著自己,背著書轉移注意“室中不翔,并坐不橫肱。授立不跪,授坐不立”
當真是可憐兮兮。
好不容易熬過了半個時辰的拉骨,他癱軟在竹床上抽噎“總算是結束了嗚嗚嗚”
結果后頭還有更疼的等著,兩個鍛體師退下了,四個練舞師進來了。
沒過一會,他就被架起來壓腿下腰,趁熱打鐵地錘煉身體的柔韌性。
顧小燈哭得一抽一抽“不是不是,我不明白,拉骨是讓我長高點,練舞是要干嘛呀我不能不長高,還不能不跳舞嗎”
祝彌袖手在一旁監督,耳膜被顧小燈的聲音震得有些嗡嗡作響“是的,您不能不練,舞蹈也是一項禮儀,旁人都學過了,您既是表公子也不例外。正因您以前沒學,現在年紀大了,如今才會艱難,您努力忍一忍,堅持一陣子就好了。”
顧小燈想說的話被練舞師進一步的壓柔韌打斷,驚恐地感覺身體四分五裂,哭得涕泗橫流,再話癆不能了。
壓了約一個時辰,練舞師們結束調教,跟著祝彌退出靜室,匯報對顧小燈的看法“祝管事,表公子適合練舞,身體比常人柔軟了許多。”
“全都確定”
四個練舞師都點頭,祝彌就不再多問,心里記了一筆,舞是娛情之術,侍上之技,確實適合顧小燈。
他太笨,太慢,這個年紀接受世家的熏陶已經太晚了,注定文不成武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