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燈踏踏實實地睡了一個飽覺,隔天循著生物鐘又是卯時四刻醒來,只是起身覺得腦袋有些暈,甩了甩才想起大抵是因為昨晚喝酒了。
奉恩早早起來在一邊等著,顧小燈忙下地過去“奉恩,昨晚是你去接我回來的嗎”
“葛公子送您回來的。”奉恩笑道,“關公子也一道來了。”
顧小燈彎腰洗漱,聽了有些吃驚“真的啊他們人還怪好的。”
奉恩笑笑,沒說葛東晨是背著他回來,關云霽則是虎視眈眈地跟在一旁,氣氛十分古怪,說是劍拔弩張也不為過,只有趴在葛東晨背上、晃著腿的顧小燈睡得舒服自在。
顧小燈一無所知,麻利地捯飭完畢,把昨天被幾個人圍毆的事說了“你昨天幫我收拾的時候,有沒有在我身上看到一個黑布袋他們用那東西偷襲我。”
奉恩搖頭“昨夜葛公子有將此事告訴我們,那黑布袋被他收去了,說是會給您討個公道。”
顧小燈聽了一愣“那也太麻煩他了,我想自己解決的。”
“那您覺得自己能怎么解決呢”
“把他們揪出來,當庭問打我的緣由,請學堂的先生評理。”顧小燈揉揉后頸,順勢挽起長及中背的長發束起來,“之前他們整我都是在學堂和武場,真掰扯起來還能說是功課上的沖突,昨晚我好好走在路上,他們平白無故欺負我,一點道理也沒有”
奉恩走來伺候,笑嘆道“您已經進來三個月了,還沒發現這里頭的規矩么”
“什么規矩”
“人多的地方,捧尊為更尊,踩卑為更卑,坐在學堂最后的位置是您,不管道理在哪一方,只要居于最下位的是您,您就結束不了這種受欺凌的生活。”
顧小燈驀然想起了當初剛進顧家不久,和張等晴一起說過的話,那時他也和他說這里的尊卑規矩。
張等晴要他照顧好自己,那時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要隨機應變,但不能亂變,不觸更尊的霉頭,不取更卑的樂,不向更尊的卑躬屈膝,不向更卑的恃強凌弱。
顧小燈抬頭看奉恩“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
奉恩彎腰給他戴上新的耳珠“您有兩個辦法,第一是在學堂的最后一排,找一個性情比您怯弱的,想辦法讓他代替您成為那個最居下位的卑弱者。第一是在學堂的第一排,找一個您有把握攀附的尊貴者,想辦法讓他的權勢籠罩在您身上。”
耳珠戴完了,顧小燈一聲不吭,奉恩拿來新的學子服“您在書院當中的日子還有很長,不可能置身事外。昨夜只是一個欺凌事態的小小升級,葛公子能解救您一次,不代表往后還會繼續出手相助。”
奉恩看著他抗拒地自己披上外衣,自己綁腰帶,笑笑“奉恩說的話不順公子的心意,如今已經說完了,公子不要和自己慪氣,有任何不痛快都可以罰在我身上。”
顧小燈搖頭,抬頭看了他好一會,心里愈發難過“奉
恩,你說的辦法,那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奉恩眼皮一顫,笑意還維持著,彎著腰視線與他齊平,輕聲道“是啊。公子也知道,我和奉歡在勾欄里住過,那里是長洛尊卑規矩貫徹得最深刻的地方。有人傲骨錚錚,于是死于非命,有人奴顏婢骨,于是棄如草芥。”
“向上攀附與向下滑落,得度量得很微妙,我和奉歡度量著過來,年月漸過,周遭人慢慢地非死即瘋,最后便只剩我們兩個,等到了王妃娘娘來接我們離開。”
“表公子,書院與妓院,區別并沒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大,書院之內與書院之外,差異也沒有您以為的那樣大。”
奉恩看著他日漸賞心悅目的臉,溫柔道“您可以失去一些東西,再得到一些東西,只要您愿意,您想要的基本能唾手可得。”
顧小燈呆呆地看了他一會,沒有對這番話作出回應,而是轉身去找東西“我想起昨天瑾玉送給我一支發簪,發簪呢”
奉恩笑嘆著起身“那支發簪我替您收著了,那不是普通發簪,是四公子在重大場合上用過的,過于醒目,不適合您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