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夜,夜色如水,海東青花燼困噠噠地抓在祝留肩上,一鷹兩人從城外的霜刃閣趕到顧家。
祝留昨日截到顧瑾玉發往霜刃閣的信,當即跟著花燼一同跑回了師門,循著顧瑾玉的囑咐來催促南境蠱毒的探查進展。
當今閣主是個性子散漫的鷹控小老頭,與他有半師之誼,聽他來催促便吹胡子瞪眼“催什么催這種境外麻煩事也來交托,你這臭小子跟定北貨學壞了,不是好東西。”
霜刃閣的建立與傳沿都同皇室千絲萬縷,從前對顧家、對顧瑾玉的私下要求算是有求必應,多年前便頗有將顧瑾玉視為下任顧氏家主的意思。
顧瑾玉曝出不是顧家子嗣時,小老頭閣主也是吹胡子瞪眼,在閣中嘀嘀咕咕“我當他是皇室后裔才老給他面子的,結果他竟是個西貝貨”,后來顧瑾玉北征而歸,小老頭就勉為其難地把“西貝貨”的外號升成“定北貨”。
祝留抱著花燼一驚一乍地把信箋遞過去,小老頭連鷹帶信薅去看,擼著花燼嘰嘰歪歪地讀信與評價“南境是葛家管的,你主子是閑得吃屁才想插手嗎還有,南境那批異族人翻不出什么大浪,百年前就被當年的大長公主屠得差不多了,如今更是收服的收服,驅逐的驅逐,南蠱邪術早失傳了,南毒才遺臭百年,現在就算還有南境人跳大神,那有何懼北戎都能平,區區南”
小老頭忽然卡住,看顧瑾玉信箋末端一筆帶過的話中蠱非中毒,不知心魂改,我知己心不變,直覺卻不然
因這話,霜刃閣陀螺似地忙轉了一天,祝留同花燼都被使喚著干活,待到天黑,小老頭將他專攻南境事務的弟子吳嗔拎了出來,讓其走一趟顧家。
祝留當即帶著吳嗔趕回來,趕到顧家時已是定昏,一邁進東林苑,夜色里便彌漫著緊繃的氣氛,他揣著花燼跑進顧瑾玉的住處時,只見燈火通明,堂中聚滿了醫師和暗衛,他哥祝彌也在,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大好。
祝留忙跑到他哥身邊問情況“哥這么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祝彌搖頭“今天王爺和公子出府游玩,白日一切如常,夜里王爺嘔血,又在公子面前失態,一回來就召了醫師和小姐。”
祝留一聽這便覺不詳,顧瑾玉這幾年里放養顧守毅,顧仁儷才是那私下里協助料理顧家和朝政的二把手,他生怕是他主子不行了,急召可靠人來交代遺囑。
祝彌皺著眉頭輕說,眉皺得簡直能夾死蚊子“他們一個時辰前在外面差點遇刺,蘇葛兩家突然暴起,死了府里七個暗衛,王爺立即帶著公子回來,但不知道是否又出現心疾,半路突然舉止異常,抓著公子逼問些怪話,把公子嚇得不輕。”
祝留整張臉皺成干棗,心痛那死去的同僚,又感到不可思議“他見鬼了公子都回來了他還發瘋,還發到公子身上去”
“誰搞得懂他,只知道他今夜就是精神古怪,方才就在這里,他竟對公子動手,險些把公子掐到窒息,公子哭得梨花帶雨,他竟也下得
去手還是小姐把公子哄好的。”
祝彌揉揉皺酸了的眉頭小姐做主讓眾人把他捆起來了,他那想殺人的樣子實在不對,現下丟在書房里,所有醫師都診過他了,說是脈象均無異常,更是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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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留不敢相信,顧小燈單是名字都是拴住顧瑾玉的狗鏈,倘若他瘋到連顧小燈都亂咬,那必是神志不清到完犢子了。
他趕緊把壯沉沉的花燼一塞,解釋兩句,繼而把霜刃閣的吳嗔請進了書房。
一進去,就見顧瑾玉一身罕見的紅衣,正被鐵鏈捆在椅子上,披散的短發遮住了半張臉,正專注地看著虛空中的某一處,一眨不眨地望著。
祝留一見顧瑾玉那樣就心里發毛“主子我回來了,我帶霜刃閣的援兵回來了”
聽見聲音,顧瑾玉便投過來一眼,面無血色也無表情,眼周分明泛著流淚過度的紅,眼神卻怪異的空洞,仿佛沒有看到祝留,而是透過他在看什么。
“小留,不用叫他了,他聽不見。”桌案另一端的顧仁儷放下手里的兩沓文書,起身鄭重地朝吳嗔行禮,“先生,多謝你們霜刃閣施以援手,你來得及時,勞煩察看一下瑾玉的狀況。”
吳嗔是個二十六的青年,身上帶著股無拘無束的純直,頭也不點,二話不說直接到了顧瑾玉面前,一聲招呼也不打,仔細擦了擦手,而后一手掐顧瑾玉腕搏,一手摁著他側頸診脈。
顧瑾玉一動不動,依舊專注又空洞地看著虛空。
祝留一驚一乍地湊過去,伸手在他面前直揮“主子主子你清醒一點行不,你干嘛啊你,又出幻覺了”
吳嗔聞言便問“什么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