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雅摩挲他泛紅的眼尾“頭發短了能再長,竹院燒了能重建,我們之間也可以的,是不是”
顧小燈還能答什么只得盡力穩住這瘋子,忍著眼淚躲開那嚇人的利刃“唔你說是就是。”
折騰一下午,等到晚膳時分,顧小燈憋屈歸憋屈,飯還是要大吃特吃的,銀鈴叮叮地響個不停,吃到六分飽時,有個身形和他差不多的下人又送上來新菜肴,顧小燈一看就愣住了。
那是一盤切成片的水母。
蘇明雅將玉盤推到他面前,有些不易察覺的局促“你曾說水母可食,海中撈出水母即用草木灰點生油去洗它,煮椒桂拌蝦醋或拌辣肉醋,片水母沾醋佐味,就能又香又鮮。”
這話是顧小燈第一次看到水晶缸里的海月水母說的話,此刻從蘇明雅口中復述出來,幾乎一字不改。
海月水母是罕見的賞玩貢品,至于可食用的大水母,那需得從靠海的東境捕撈,這東西又難以持鮮,只怕是從千里之外運來。古時一騎紅塵運荔枝,現在好了,蘇明雅搞起了運水母。
顧小燈端著手里的大碗,愣了片刻,心想何至于此,又知道這別扭的討好是買笑。
他只默默拿了勺舀來吃,不挑食也不浪費,不一會就把水母舀完了,只給蘇明雅留下了半碟醋。
吃完他也不吭聲,使小性子地端起那玉盤倒扣,砰的一聲,嘴巴光吃不說。
蘇明雅看著他,不知為何,一瞬覺得心臟像那倒扣的空氣,好似壓在不見天日的山下。
他既覺得他可愛,又有幾分可氣。
顧小燈吃完放下干凈得能當鏡子使的大碗,一抬眼看見蘇明雅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五官從這角度看過去是客觀的好看,只是眼神瘆人,看得顧小燈心里七上八下。
他想一點點地討蘇明雅的厭,盼望著蘇明雅速速嫌惡他,哪怕還是要關著他,至少別像現在這樣要形影不離地挨著。
抑或討他的喜歡,一點點逾矩,花時間討他的信賴,千等萬等地等個逃跑或玉碎瓦全的時機。
蘇明雅要是動不動就用各種刑罰手段威脅他,他就只能當木偶了。
好在他顯然不滿足于他做花瓶。
顧小燈頂著蘇明雅的低氣壓拿筷子去敲玉盤,不動聲色地試圖拉扯他的情緒“這不好吃,我下次不想吃這個了,腥腥的。我明天要喝芋頭粥,要吃上元節的湯圓,不要少見的山珍海味,我肚子不好,臟腑還沒好全,吃不來細糠,我就要簡簡單單的家常飯。”
蘇明雅的眼睛緩緩明亮,輕輕一彎,笑意驅散了低氣壓“嬌氣。”
顧小燈叮叮咚咚地敲他的空盤空碗,自若地拿從前的話反駁“胡說,這會讓我挑大糞去,我能不帶喘地挑兩條街,我最好養活了。”
蘇明雅沒有接茬,臉上看著沒什么,那雙傷情的眼睛卻忽然沾了顏料一樣迅速泛紅。
顧小燈覷了一眼他那神色,心中猜想他下一秒說的話。
“對不起。”
蘇明雅如他猜想中地低低道歉。
顧小燈心中“咿”了一聲。
繼而變成一聲“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