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稍縱即逝,顧小燈只睡了個尾巴,尾巴里還全是回蕩不散的呼喚,合眼不過小半時辰,破曉的天光一亮,他就又醒了。
顧瑾玉本是徹夜守在他床前,這會連人帶刀不在,他坐在床沿放了會空,意外地覺得腦子很擁擠。
從落水后醒來到今天,不過才過去五個整月,曲折得讓他覺得荒誕,最荒誕的是后面定然還有更跌宕的旅程。
顧小燈穿好衣服,步伐輕悄地打開房門,一探出腦袋就看到門外守著兩個暗衛,一個在地,一個吊掛在梁上晨練,見他出來,趕緊跳下來道早。
“早啊。”顧小燈心情好了不少,走到長廊抬眼向外眺望,看到了遠處的跑馬場,天剛亮,已經有騎兵晨練,墨點一樣在大地上微渺地移動。
顧瑾玉昨晚在他手背上細細劃著筆畫,告訴他眼下這里是南安城北門外的城郊,他們眼下棲宿在隸屬顧家勢力的莊園,遠離他被葛東晨禁閉的中心。
莊園倒是距離北城的軍營不遠,那里駐扎著五千從長洛而來的顧家軍隊,雖少但都是精銳騎兵。帶隊來的人出乎顧小燈的意料,是他那血緣上的五弟顧守毅,主動跟著蘇明雅那撥大軍來的,不是來南下歷練,就是尋立功業。
顧瑾玉明面上的行蹤是在三月十三即抵達了西平城,虎符下執掌的六路軍隊的確趕到了原定的目的地,已和顧平瀚匯合,但那頭的現況是各路副將和顧平瀚替他圓謊和周旋。他私下趕來南安城,顧守毅甚至還不知道,南境二十九城,越往南越兇險,他還是這么來了。
昨夜顧小燈聽得心疼,說道難為他這會又瞎又啞的,還這么奔波,顧瑾玉搖搖頭,親得他險些暈過去。
顧小燈想到這就覺得舌頭都麻了,揉揉后頸問兩個滿臉開心的暗衛“你們主子去哪了呀”
暗衛的嘴有點皮,指了拐角的房間“一刻鐘前去了干嘔仙人那里,沒待多久就出來走了,走前大聲警告我們不能吵到公子,嚷嚷著要讓您睡個飽覺。”
顧小燈樂了,怎么個大聲法,用手比劃出風聲么謝過后他便去找吳嗔,走到門口時就聽到吳嗔發出“月”的聲音。
他屈指敲了一下,得了應聲便開門進去,吳嗔左手端熱杯,右手捧冷甕“小公子,你起這么早啊”
“先生不也是一臉菜色哦。”顧小燈過去坐下,關切一番后和吳嗔說起昨晚沒來得及說的。
“先生之后不會再被召回長洛吧女帝的病情穩定了”
“哦,應該是,女帝確實中了蠱,不過不危險,我盡力了,我們師門還把晉廷上下重臣又徹檢了一番。”吳嗔喝口熱水,“我們動作不大,但還是讓蘇家知道了,蘇相跑來南境,好像私下也有拿這事當文章。”
顧小燈眉一挑“原來是這樣。”
說到底還是來爭名逐利嘛。
就說怎么可能是為了他。
“長洛的水不是我能趟的,如果可以我一點也不想再被召進皇宮去,那地方
絕對克我,過來研究巫山族有趣多了。”吳嗔搖搖頭,“至于女帝么我師門的意思是,只要坐在皇位上的是高家血脈出來的表面明君,那就夠了。”
顧小燈聽著覺得微妙,晉廷政事去問顧瑾玉更能解惑,他便問起顧瑾玉來森卿一大早來找先生,他身體是不舒服嗎我一問他的身體,他就語焉不詳地支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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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引個蠱,放心,他那身體扛揍得很。”吳嗔聳聳肩,“是真扛揍,比我師門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耐捶,神志雖然偶有錯亂,但意志力還是強于常人百倍,難怪我師父嘴上雖念叨他不是真顧四,也還是捏著鼻子同意他是異姓王。”
顧小燈心下愈發酸澀,他想象不到顧瑾玉痛時多痛,又是怎么忍受五感失三感,反正思來想去,心疼壞了。
“我收到海東青的信箋時,那信上還是你的字跡,便以為你還在軍隊里,等我帶著東西趕回去,沒想你被抓走了,他那時剩一口氣也殺氣騰騰的,不是正經樣子。”
吳嗔簡單說了所見“起初追錯了方向,后來有天他的眼睛不住地淌血,他便轉頭往南境來,說是你定在這里,再不久便是長洛、南安城各傳來消息,馬不停蹄就攜人帶物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