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街串巷,漫無目的地游玩,待走到另一條主街的入口處,顧小燈看到了一個既像戲臺又似刑場的地方,那大臺子三面樹立彩帆,五顏六色地隨風招展。有二十來個人正在上面細致地打掃維護,看著裝不是官府中人,似乎是平民自發為之。
他楞了好一會,突然覺得這地方有些熟悉“這臺子是干什么用的呀”
張等晴答道“祭壇,也叫祀神所,就是西境人信神奉主的熱鬧地方,每年有十二個必定舉辦的大慶典,每到此時,這種祭壇都是人山人海。”
顧小燈睜大眼睛看了一會,腦殼就覺得隱隱作痛,記憶深處飛快閃過一些抓不住的片段,出于某種本能,他在那些片段破土之前避開,和其他人繼續往前走了。
彩帆被風刮動的聲音在耳后響個不停,顧小燈撫摸小毛驢的手發抖了幾下,一步都沒有回頭。
游玩到午間,顧小燈的心情總體還是新奇且快樂,顧瑾玉夜間曾和他說過幾次,聲稱這里到處都是畫。現在他也體悟了,整座西平城里的建筑色彩斑斕,奇形異狀,簡直像一大桿萬花筒。
張等晴見他高興就跟著舒坦,拉著小毛驢到西平城美食最多的街道,想讓他更高興,顧小燈一到地方,抬頭看到街道上的匾額寫著“滾肚子街”四個大字,就笑得不行。
“這是誰起的名字啊,說快了不就是滾犢子嗎”
其余三人也跟著笑了。
“滾肚子街”的名字雖然俗,卻是西平城里最繁華富麗的所在,外地來的官紳多有在此街下榻的。長街南北開闊,車馬悠游,西面一溜的餐館酒樓,笙歌靡舞,東面一排的文雅靜齋,紅窗紫瓦。
顧小燈的眼睛終于被西平城里過度繁麗的色彩鬧累了,找到了一家顏色最簡單的純色餐館,興沖沖地想進去歇歇眼睛。
張等晴笑他“你小子是真會挑啊,一眼就看中了這整條長街里最貴的餐館。”
顧小燈嗷了一聲,用零食操控著小毛驢準備拐彎“這不能賴我,我隨便選的。”
張等晴把他從小毛驢上薅下來“走什么走啊哥帶你進去宰一頓”
顧小燈便和小毛驢一起驢叫,幾人大笑不停。
純色餐館對面是純色的雅閣,五樓的褐窗半開著,一個相貌不凡的中年男人把一只手靠在窗臺上,瞇著眼含著笑,看著走進餐館的顧小燈一行人,隔著不短的一段距離,他依然把顧小燈頭頂上的斗笠花紋看得清楚。
“這笑聲我聽過。”男人想了又想,忽而一笑,“像嫂子。”
距離男人七步開外的少年隨從愣住,半晌才回過神來,戰戰兢兢不敢出聲。
男人一直隨和放松
地笑著,穿著一身簡練的云紋黑衣,儀表堂堂,體格高大,雖微有年紀,但眉目周正,頜無須髯,分明是四十多的年紀,卻像是三十出頭的人。
他靠在窗前看顧小燈一行人走進餐館而不見,自言自語“昨天見的那小子,從頭到腳,跟他娘一點都不像。長相像他爹多一點,性情是誰也不沾邊啊,捉摸不透。早知道把那高家的畜裔一起叫過來了,他應該能給我多一點參考。”
男人邊說邊看著餐館里的仆役出來牽小毛驢,想到剛才只聞其聲的少年,越想越感興趣,轉頭對呆立的隨從命令道“你去打聽一下,剛才騎著毛驢走進對面餐館的小家伙是哪個家里養的,要是身份不高,抓了一起帶回去。”
少年隨從得令立即下去,將近一個時辰后才回來,跪地匯報,袖口有血漬“主人,不好抓,那人是西平將軍府里養的。”
男人挑了眉,遺憾地哦了一聲,面帶關心地打量隨從“你跟他們交手了沒受傷吧”
“沒有,殺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