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夜,顧小燈都感覺得到顧瑾玉的情緒不太對。
下午他們從滾肚子街一塊回來的,顧瑾玉送他回府,護送中總像是不放心,一個將王,戴著面具當牽驢奴,亦步亦趨地牽著他的小毛驢,把他送回將軍府后,自己又急匆匆地跑去繼續辦事。
顧小燈看他一身墨服朱帶,烈日下像一個摻血的墨點子在大地的黃紙上逶迤。直到月上重窗,墨點子才煥然一新地回來。
這夜他來顯然是狠洗過,來到顧小燈面前時,顧小燈既看到他的手背泛紅,也嗅到了他指尖的皂角香,頓時猜想他今天在外面是殺豬了還是宰羊了。
顧瑾玉在他身邊坐下,靠得雖近卻身體僵硬,問他今天玩得盡興與否,身體難不難受。
“我好得很,倒是你,”顧小燈又抱一抱他,下午在滾肚子街那看見他時,他就覺得他情緒不對了,鬼面具戴臉上,人也像個鬼,“你怎么了啊討債鬼今天不太對勁。”
顧瑾玉的身體似乎終于舒展開來,迫不及待地伸手回抱,擁抱不夠,還把顧小燈撈到大腿上緊緊箍住,恨不得兩人變成齒輪,好嚴絲合縫地相楔一樣。
顧小燈是側坐,被摟得有些不舒服,側腰貼到顧瑾玉衣服下硬實的腹肌,掙也不掙扎,等了一會也沒等他開口,于是逗他“怎么一身腱子肉繃得這么緊張想干我啊”
顧瑾玉“”
方才他身上還透著若有若無的陰沉,這下地府轉陽間,心跳如雷,耳廓通紅,手腳都無措起來。
“昨晚親得我整片后背都麻了。”顧小燈舉個拳頭捶他腦袋,“色狼啊你,病人都不放過。”
顧瑾玉閉了閉眼“只是親親。”
“那也該分時間吧半夜才回炕的人,鬧得我都睡不好覺。”顧小燈佯裝蠻橫地戳他胸膛,一下一下戳著,一句句數落,而后話鋒一轉,“像現在才是合宜的時候,結果你心里不知道在因為什么事沸反盈天,看我看我,干看我干什么我是你腦子里的弦嗎長了嘴既不會說,也不會親。”
顧瑾玉的心被一根食指戳得不住怦然,專注地聽顧小燈說完,便靠近過去吻他唇珠,等顧小燈換氣便狗一樣親他臉頰。
接吻時分明紋絲不動,顧小燈卻天旋地轉地以為自己要從他腿上摔下去了,結束后眼冒金星地呼著氣,暈頭轉向地聽顧瑾玉在輕喘里沒頭沒腦地說話。
“我不知道怎么說。在別人面前我可以有的放矢,因為講利論弊,到你面前我不知道,有時說停不下的胡話,有時連胡話都說不出來。小燈,你能不能把我的心肝和腦子挖出來,你看看我的,就知道我想說什么了。”
“挖什么挖”顧小燈在他腿上撲騰,用腦袋撞了撞他,“哇哇叫兩聲就好了,怎么一副被臭雞蛋砸了的蔫巴樣,顧森卿,你是今天午飯吃到了個壞蛋,還是遇到了壞蛋啊
顧瑾玉順勢和他額頭相貼,瞳孔是微紅色,自身體被百蠱拖出這后遺癥,他的眼
睛就像一對裝了黑紅流沙的琉璃珠子,此時珠子里像浮著一抹躍動的血,森森的“是遇到壞蛋了,足足有一窩。”
和你有淵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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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們是一窩畜生,還知道我跟他們流著一樣的血”
顧小燈聞言坐直,身體好似燙著一樣,渾身火燒火燎一般,立即握住了他的手,腦子里嗡嗡的想著該來的總會來。
顧瑾玉下午再去見了一回姚云暉,嗅了半天的血腥味。他說得很克制,只說讓他由內而外地感到不舒服的那對父子的名字,和千機樓牽扯的龐雜瑣事幾乎避之不談。顧小燈從南境千山出來后總做噩夢,大半因幼年的模糊記憶所致,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在千機樓覆滅之前不靠近與之相關的任何漩渦,等他把梁鄴城炸個干凈,顧小燈若想故地重游,他再陪他去俯瞰那些廢墟。
“姚云暉,姚云正。”顧小燈聽完重復了幾遍這兩個名字,撓撓頭,“我沒什么印象,這是你真正的父親和兄弟你竟然有素未謀面一十幾年的兄弟那你有見到,或者聽到你阿娘嗎”
顧瑾玉臉上浮現出空白。
他一點也沒有想,倒是一味想著把那對父子砍了。
阿娘,那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