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燈做了個漫長的噩夢,日出時是昏頭漲腦地爬起來的。
他一動關云霽就醒了,從屏風后探頭望進去,看到他遲鈍笨呆地揉自己的腦袋,迷糊得很,像個戳一下就留印的糯米糍。
關云霽心里不由得想到侍兒扶起嬌無力,于是走進去想扶一把“小燈,頭疼嗎”
“啊我緩一下。”
關云霽蹲到他面前,伸手想幫他揉揉,可他腦袋一偏就靈巧地避開了他的手。關云霽便抿了抿唇,心想要是顧瑾玉在這兒,他肯定不會拒絕親近,只會歪倒在男人的胸膛上咿咿嗚嗚地撒嬌。
偏心眼守什么男德
顧小燈抱頭哄自己,大口呼吸了半晌,才放下手抬起潮紅的眼睛破涕為笑“緩好了,早上好。”
關云霽頓覺心頭挨了個悶棍“腦袋真的好了嗎昨晚你小腿一直蹬,做什么噩夢了”
“我一直蹬腿的話,像不像一只大青蛙啊。”
關云霽的難過被擊穿了,一下子笑出聲來“你腦子里在想什么啊你”
顧小燈莞爾,抬手去束發,學了兩聲青蛙叫,夢靨歸夢靨,太陽都曬腦門了,他才不要苦大仇深。
他夢見了黑漆漆的群山,夢里他跑得飛快,連滾帶爬的,一連跑過了九座山窟,潛意識里知道嗆血奔逃的盡頭是天光大瀉的光明,可他還是恐懼萬分,生怕逃跑到半路的時候被抓住。
還好中途噩夢摻進了一點甜,顧瑾玉忽然出現在夢境的陰影里,但他是熠熠生輝的。
顧小燈不好意思地捏捏耳垂,邊和關云霽說話邊下地“確實夢到了一些光怪陸離的事,我擾民了吧不好意思關小哥,真對不住。”
他不怕熱,入睡時身上衣服就穿得嚴實,關云霽杵在跟前也沒扭捏,大大方方地掠過他去拿外衣披上,只是展臂時感覺胸膛前有塊小圓點的地兒酸痛,是頸鏈上的小香薰球硌出來的。
不是趴著睡硌出來的,就是抱著硌出來的。
他摸摸胸膛,回頭看了眼逆著光的關云霽,想問點什么,關云霽身上就已經散發出心虛的味兒。
顧小燈心里嘶了一聲,暗罵自己睡得跟死豬一樣,快速地默念了一串藥名,速速保持住了心平氣和。他掃了兩眼關云霽的手,發現沒被毒傷,那便是至少沒把手伸到他衣襟里去。
罷了,又不是所有狗都像顧森卿一樣自縛的,狗總是改不了壞脾性的,他這會有求于他,容他吠兩下又沒掉塊肉。
關云霽見他安靜下來,像只鼓起來的小河豚,心虛得大氣不敢出“夢、夢到什么了還怕么”
顧小燈搖頭,癟了癟嘴“現在忘光光了”
“那也好”
顧小燈往外走,關云霽緊跟著,看他像只揮舞鉗子的小螃蟹,如果可以讓他高興,他不介意被鉗子夾一夾的。
吃完早飯后,小螃蟹問他能否走出祀神廟到外面看看,關云霽立即答應了,小螃蟹就又變
成了塊糯米糍。
關云霽帶著顧小燈優先去老舊些的街區游走,讓他看看是否有印象,能否和七歲前的記憶續上。顧小燈帶著好奇小心翼翼地探天地,對有關祭祀奉神的建筑都有點熟悉和抵觸,但外面比祀神廟好多了,待在廟里時常讓他腦瓜子嗡嗡疼,疼到有時眼前出現幻覺。
關云霽寸步不離地守著他,蘇明雅也跟過來了,兩人的氣氛能維持出個勉強的和平,全靠一方眼瞎的遲鈍和另一方周全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