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堅持“讓他進來罷,這事我和父親說就是了。”
秋雁笑著道了聲“是”,掀開簾子出門尋人。
不多時忽見宋老夫人又打發人來,白芷出門相迎,回來時,手上多了一身掐絲掐金孔雀氅。
白芷笑盈盈遞上“剛老夫人給的,說是讓姑娘夜里穿,也好讓她掌掌眼。”
那孔雀氅乃是用孔雀細絨并金絲線繡制而成,遙遙望去流光溢彩,仿佛日映紅霞。
宋令枝啞然失笑“好好的穿這作甚,若是不小心燒了洞眼,祖母又該心疼了。”
白芷捂嘴笑“姑娘糊涂了不成,今兒老夫人設宴,為謝前些日子嚴公子在金明寺救了姑娘。這等大事,姑娘怎的還忘了。”
金明寺。
眼底笑意乍然消失殆盡,宋令枝眉眼低垂,無端又想起先前在寺中,沈硯為自己施針的一幕。
那雙墨色眸子如影隨形,似乎一眼就能將自己看穿。宋令枝不喜沈硯不假,然她更不想的是,宋家再和沈硯有瓜葛。
煙霧籠著的一雙柳葉眉輕蹙,宋令枝揉著眉心“找人和祖母說一聲,就說我身上不大好,不去了。”
白芷上前扶人“姑娘說的這是什么話,昨日才巴巴打發人去告訴老夫人身上大安,不必憂心,這會子又自打自的臉。倘或老夫人知道了,定也不會依的,且今兒還是老夫人做東。”
白芷絮絮叨叨,深怕宋令枝賭氣不去。
話音未了,忽見月洞門竄出一道身影。
秋雁滿臉堆笑,提裙朝宋令枝奔去“姑娘快瞧瞧去,奴婢剛去二門尋人,誰知都不在,一問才知道都在校場賭錢呢。”
白芷怒目而視,手中帕子往秋雁懷里摔去“要死,他們賭錢,你不找管事,倒還教唆著姑娘過去。”
秋雁疊聲笑“我的錯我的錯,是我一時嘴快,竟忘了說。”
原是二門上的護衛見魏子淵身上帶著箭矢,驚訝他竟是會騎射的,一行人遂擁至校場,打賭魏子淵的箭術如何。
白芷仍不悅“護衛吃酒賭錢是大忌,你怎的也跟著胡鬧”
秋雁反唇相譏“我何曾不知,只他們也不算不上賭錢,左右不過是拿身上的玉佩荷包做彩頭。”
宋令枝聞言,也好奇“府上有多少人押魏子淵贏”
秋雁欲言又止“這”她訕訕干笑兩聲,朝宋令枝伸出一根手指。
“就一個,還是他自己。”
凜冬之時,朔風侵肌入骨。
校場上喧嘩震耳,府上聽說有如此有趣的賭局,都悄悄瞞了主子過來,拿梯己錢下注。
大紅蟒緞鋪著的漆木茶盤磊著好些玉玦扇墜,另一端卻只有十錠金錁子。
想來那金錁子應是前日挪樹的賞銀。
宋令枝看了直笑“可憐見的,竟真沒人看好他。”
秋雁垂手侍立“姑娘不知,那些人嘴碎得很,背后說他空有蠻力。只是不知這魏子淵箭術如何,若真的”
“他不會輸。”宋令枝淡然。
秋雁愕然“姑娘這話,是何意”
宋令枝笑而不語。
校場上都是護衛小廝,她自是不可能過去,只遠遠站在閣樓上,俯瞰不遠處的好風景。
若真那么容易認輸,心中無半點算計,前世魏子淵的錢莊也不可能遍布天下了。
校場上,眾人振臂高呼,齊齊望向中間的少年。
許是常年食不果腹,魏子淵身形瘦弱,面上帶著病態之白,不似別的護衛英勇兇猛。
“光是射箭有何意思要我說,還不如綁了眼睛,若閉眼能射中,那才叫有本事呢。”
話落,立刻傳來陣陣附和,又有人大步走出,手上的青玉扳指解下,丟在茶盤上。
“魏子淵,我再添個彩頭,你若真的閉眼能射中,這扳指便是你的了。”
魏子淵沉默不語。
立有人跟著上前,轉眼,那漆木茶盤滿滿的珠玉寶石,險些裝不下。
校場上的少年一言不發,一雙琥珀眸子平靜,弓箭在他手上掂量一下。
風聲鶴唳,校場上冰冷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