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鳴的馬車在街上拔了縫,暫且來不了,恰好魏子淵街上遇見,便尋來和宋令枝道一聲。
重套馬車需得費些功夫,宋令枝倒也不急“小事而已,隨便打發人說一聲就好了,怎么還巴巴跑這一趟。”
宋瀚遠這回出遠門,家中的能干管事也去了大半,宋令枝早早聞得,魏子淵這一個月在賬房忙得腳不沾地。
“我聽管事說,你近來忙得很。若是賬房那離不得人”
魏子淵低眉斂眸,那雙漆黑眼睛由明漸暗。
光影泯滅。
宋令枝對這樣的眼神再熟悉不過,往日她聞得夫子給自己布置課業,也是這般。
宋令枝忍俊不禁“賬房今日有要事嗎,若無事,你也放一日假,就說是我的話。”
魏子淵仰首,唇角上揚些許,喉結滾動,溢到喉嚨的字眼卻怎么發不出聲。
似是被人勒住了后頸,只能發出難聽的、微弱的“啊”“啊”。
魏子淵又一次低下了腦袋。
江岸兩邊花枝招展,百花齊放。
上巳節祓禊是慣有的習俗,世家公子姑娘自然不會和百姓一般在江邊沐浴,只拿江水凈手,全當應俗。
宋令枝怕水,白芷命人取來沐盆,親自打了水來,又拿干凈的巾帕替宋令枝擦手。
魏子淵站在一旁,看看江水,又看看宋令枝。
宋令枝彎唇淺笑“怎么這般看我,你以前不曾祓禊”
魏子淵搖頭。
宋令枝眼睛彎彎“后漢書提過,是月上巳,官民皆潔于東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為大潔。”
魏子淵似懂非懂,點點頭。
秋雁笑出聲,推著魏子淵上前“別在這傻愣著,你也去洗洗才是,適才我和白芷姐姐皆凈了手才來的。”
魏子淵垂首,自白芷手中接過沐盆我用這個便好。
他眉宇坦然嚴肅,顯然對祓禊無甚興趣。宋令枝也不去理會,只讓人朝前,又命小丫鬟取來紙鳶。
白芷抱著一美人紙鳶,笑著朝宋令枝道“姑娘,我們在這一處就成,莫再往下走,小心一會淌江里去,可不是鬧著頑的。”
宋令枝怕水又畏寒,自是一口應下。
白芷猶不放心“姑娘,這紙鳶還是奴婢放罷,你歇著就成,若是摔了”
宋令枝不依,自白芷手中搶過紙鳶,抱在懷里“啰嗦什么,紙鳶自然得自己放才有樂趣,你看我的便是”
一語落下,宋令枝視線不經意掠過白芷身后,她眼前驟然一亮。
少女盈盈杏眸泛著光,捧著紙鳶朝后跑去“賀哥哥,你來了”
賀鳴氣喘吁吁,少有的儀態不整,袍衫上亦沾了些許露水。
他重束冠發,愧疚拱手“是我來遲了,宋妹妹莫怪。”
宋令枝上下打量著賀鳴,心下吃驚“賀哥哥這是騎馬來的”
賀鳴頷首,他唇角勾起幾分笑“也是不巧,今日府上的馬車都出府去。”
魏子淵偏過頭,假模假樣去望遠處的楊柳。
賀鳴笑得溫和“幸而馬廄還有一匹老驥,否則我今日定要失約了。”
宋令枝輕聲“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前我聽魏子淵說賀哥哥的馬車在路上拔了縫,我還想著讓人回去接你。”
只那時魏子淵說賀鳴早繞道回府,宋令枝再派人去接,一來一回也是麻煩,她索性作罷。
宋令枝“若早知府上的馬車都不在,我定早早命人回去,賀哥哥也不必如此辛苦。”
賀鳴搖頭“倒也不算辛苦。”
他抬頭,狐疑望向魏子淵,眼中似笑非笑。
“只是這位小兄弟著實奇怪,我并未在路上碰見熟人。難不成這位兄弟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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