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竹簾半卷,宋老夫人疼惜孫女,便是浴池地上用的磚,亦是碧綠鑿花。
水聲潺潺,氤氳白汽飄渺,化成無形的霧升騰至空中。
既是演戲,自然要做全套。
宋令枝擁著繡衾,輕倚在金漆木貴妃榻上,身后枕著青緞引枕。
梅花式漆木小幾上擺著果饌糕點,另有一個十錦攢心盒子。
白芷款步提裙,悄悄挪步至槅扇木窗前,隔窗眺望。
環顧四周,卻不見那張婆子探頭探腦的身影,廊檐下只站著一個面生的小丫鬟。
對上白芷的視線,小丫鬟當即站穩身子,不敢再東張西望。
白芷招手,喚人上前“你過來。姑娘的玫瑰玉露落在暖閣了,你去取了來。”
丫鬟猶豫不決“張媽媽不在,奴婢怕”
白芷狠瞪一眼人“她不在又如何,她是主子還是姑娘小姐,還要我們姑娘謙讓她不成便是她在這里,姑娘的話,她也不敢不從。”
宋令枝這些時日所為,小丫鬟亦看在眼中。不是要西域葡果,便是突發奇想,打發張媽媽上山采摘板栗,丟在風爐中烤著吃。
張媽媽因此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小丫鬟躊躇片刻,終還是點頭“姐姐稍等,奴婢這就
取來。”
白芷頷首去罷。”
槅扇木窗輕掩,擋住了院中滿地明晃晃的日光。
園中守著的丫鬟奴仆都讓白芷打發離開,柳垂金絲,她悄聲邁步,踏進浴池。
“姑娘,前院后院都沒人,奴婢就在門口守著,姑娘放心。”
青松撫檐,松柏蒼翠。
浴池金碧灼灼,池壁鑲嵌寶石無數,四面懸著青花水草帶托油燈,光影搖曳,熠熠生輝。
宋令枝回想著那畫上輿圖,小心翼翼踏上碧綠鑿花磚。
她在這浴池連著尋了十來日,不見有任何異樣。既是密道入口,那應當是不顯眼的,或是藏在器具之后。
貴妃榻上鋪著青緞靠背坐褥,坐褥移開,并不見有任何異樣。
宋令枝皺眉,這貴妃榻也曾出現在那畫本之中,當時那二人,好像是在這邊。
貴妃榻上還有一個螺鈿錦匣,這錦匣本是裝飾用的,并不能打開。先前那畫本中的二人,還拿這錦匣
宋令枝眸光一凜,纖細手指微曲,輕敲兩下錦匣,竟是空心的。
柳眉輕蹙,順著錦匣上的葡萄果藤轉動,只聽很輕很輕的一聲“噠”。
宋令枝瞳孔驟縮,多日壓在心上的陰霾終得以消散,若是真的找到了密道入口,有了那張輿圖,她
定能帶上賀鳴和侍女下山離開。
只要再往旁一點
倏然,一道驚呼聲從門口傳來,顯然是為了提醒宋令枝,白芷的聲音比往日提高許多。
“奴婢見過嚴公子,公子,姑娘還在里面,你不能進去嚴公子嚴”
緙絲屏風后,錦衾擁著一人。肌若凝脂,唇未點而紅,宋令枝一頭烏發輕垂在臂間,她一手揉著眼睛。
許是過于用力了些,宋令枝雙目泛紅,眼尾泛著緋色。杏眸氤氳,水汽迷霧,倒真像是剛被吵醒。
“白芷,何事如此喧囂,你”
睜眼瞧見那抹立在屏風旁的玄青影子,宋令枝唬了一條,趕忙拿錦衾蓋在身上。
一雙揉得紅腫的眼睛滿是警惕不安“沈你來做什么”
滿池春水蕩漾,漣漪漸起。
沈硯負手而立,那雙深黑眸子晦暗不明,深深望著宋令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