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眼眸幽深,落在宋令枝臉上的視線似有了重量,帶著探究和審視之意。
宋令枝撐在背后的指尖輕動,隔著青緞引枕,便是那螺鈿錦匣。
呼吸稍滯,心跳如擂鼓。
宋令枝大氣也不敢出,斂眸掩下眼底的千思
萬緒。
園中風聲驟歇,萬籟俱寂,只余落在頸間的溫熱氣息。
沈硯聲音低低“不覺得似曾相識嗎這畫上的貴妃榻”
宋令枝猛地仰起臉,她用力推開眼前的沈硯。
眨眼間,地上的畫本已被宋令枝撕成碎半。
雙眼泛著淚珠,宋令枝竭力壓下心底的驚慌失措,只抬眸,冷冷望著貴妃榻前的男子。
似是惱羞成怒,宋令枝氣憤“你到底想做什么這畫本新娘子都有,若非不是你”
沈硯站直身子,玄青身影筆直如松柏,他低頭,輕撥動指間的青玉扳指,他淡聲。
“皇家別苑的浴池,也放著這樣一張貴妃榻。”
只一句,宋令枝當即白了臉。
她連連往后退開兩三步,身影趔趄,搖搖欲墜。
每年盛夏,皇帝都會攜文武百官及后宮嬪妃前往皇家別苑避暑,宋令枝身為沈硯的夫人,自然也在伴君之列。
只是她未曾想到,宴上竟有人膽大妄為,在自己膳食下了藥。
倉促之下,宋令枝就近闖入浴池。
再然后,她看見了沈硯。
雨打芭蕉,狂風肆虐。
院中的雨接連下了大半夜,將近三更天,浴池的哭聲終于歇下。
沈硯面無表情從浴池離開,徒留宋令枝在原地。
貴妃榻狼藉凌亂,先前宋令枝赴宴的宮裙碎落一地,根本見不了人。
若非秋雁尋到人,興許宋令枝連浴池都走不出。
臨近天明之時,沈硯命人送來一碗避子湯,親自看著宋令枝咽下。
那一夜徹底成了困擾宋令枝多年的噩夢,她忘不了自己喑啞的哭聲,忘不了自己是如何一遍遍哀求沈硯,忘不了沈硯的蠻橫。
以及,那一碗苦澀難咽的避子湯。
她不敢想,如若當時先尋到自己的不是秋雁,而是其他宮的宮人,自己會落到什么田地。
時至今日,宋令枝都不敢回想。
午夜夢回,她總能從夢中驚醒,夢里是沈硯那夜冷冰冰的眼神。
胃中一陣惡心翻涌,宋令枝捂著心口,雙眸顫動,宛若羽翼孱弱無力“你”
畫本早被撕成碎末,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明明已是春日,園中暖意融融,宋令枝卻只覺四肢冰冷徹骨,瑟瑟發抖。
如墜寒夜。
烏皮六合靴輕踩在碎片上,沈硯負手,居高臨下望著宋令枝。
他唇角勾起幾分譏誚嘲諷。
沈硯一字一頓。
“宋令枝,那夜你也是照著這上面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