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木長廊寂靜空遠,銀輝落地,冷月如霜。
夜風掠過宋令枝耳邊,輕拂過三千青絲。
她跑得極快、極快。
倏地,腳下趔趄,似是被地上何物絆住了腳,宋令枝重重摔在木地板上。
冷淡月光穿過她指尖,似染上一層薄薄的寒霜。
膝蓋腫得生疼,宋令枝咬唇自地上站起,素白錦衣曳地。步伐緩慢遲鈍,身軀沉重。
宋令枝拖著受傷的右腳,一步一步,緩緩挪回自己先前的屋子。
槅扇木門輕掩,細細長長的一道縫隙,唯有月光滴落。
槅扇窗子貼在掌心之下,宋令枝垂首,猛地用力往前推。
湘妃竹簾半卷,綽約光影后,沈硯一身象牙白袍衫,清冷月光穿過窗屜子,無聲無息落在他肩上。
沈硯腳邊身后站著的,正是黃昏招待他們的店小二。案幾
上還有她給白芷的鴛鴦玉佩。
和先前油嘴滑舌,滿嘴胡謅的模樣判若兩人,“店小二”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站在沈硯身后。
雙腿發軟,無名的畏懼和恐慌涌上心間。
她早該想到的。
他們下山時的一路無阻,突然出現的官兵
尖銳的指甲掐入掌心,宋令枝聽見自己故作鎮定的聲音“沈硯,我的侍女呢,還有賀鳴,你把他們帶去哪里了”
萬籟無聲,只余冷月灑落。
沈硯左手執五彩小蓋鐘,面上無多余表情,他甚至連眼眸都懶得抬。
宋令枝疾步往前“沈硯,你”
驀地,后院響起一聲凄厲尖叫,聲音尖銳,穿透夜色。
宋令枝為之一顫,快步沖向窗口。
窗欞半支,月光灑落的后院,一人著青灰袍衫,烏發覆面,正疼得滿地打滾。
青灰袍衫,鞋履羅襪,和秋雁夜里那身如出一轍。
宋令枝兩眼一黑,下意識轉身欲往樓下跑。
尚未來得及動作,下頜忽然被人緊緊扼住。
“店小二”早無了蹤跡,槅扇木門緊閉,屋中冷冷清清,只余沈硯頎長身影籠在宋令枝身上。
男子一雙黑眸深而沉,動作蠻橫粗魯。
“不是好奇人在哪嗎”
視線漫不經心往窗外輕瞥,沈硯唇角勾起幾分似有若無的笑,只是那笑半點也未抵達眼底。
扼著宋令枝下頜的手指陡然加深力道,沈硯迫著宋
令枝朝向窗口。
他聲音輕輕,似雁過無痕掠過宋令枝耳旁,“好好瞧瞧,宋令枝。”
溫熱氣息灑落在脖頸,驚起顫栗無數。
宋令枝一雙眼睛瞪圓,散亂的烏發自沈硯臂彎拂過“不、不”
喉嚨禁錮在沈硯掌心之下,發聲不得。
宋令枝發了瘋,拳頭胡亂砸向沈硯“秋,秋雁你松、松開。”
抵在自己下頜的虎口紋絲不動,沈硯垂眼,默不作聲望著宋令枝徒勞無功的掙扎。
長夜漫漫,院中女子的慘叫尖銳刺耳,她似是疼慘了,雙手緊緊捂住臉,身子蜷縮在一處。
青灰袍衫滿是污垢泥土,女子嗓音沙啞,慘叫聲連連。
哪有女子不愛美的,往日秋雁出門,哪回不是穿金戴銀,云鬢珠釵,綾羅遍身。
而如今
院中枯木光禿無葉,月光森寒,拂落滿地。
女子抱頭蜷縮在地,宛若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宋令枝只能聽見她一聲又一聲喑啞的求饒,聽見她凄厲慘絕人寰的苦叫。
前世種種,又一次漫上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