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淚痕,宋令枝一雙杏眸水霧氤氳,纖長睫毛垂掛著點點淚珠,她嗓音哭得喑啞。
雪青色錦衣曳地,纖細手指攥著沈硯袍衫“殿下,這事與白芷無關”
是她自己不好,一時起了興,想要去抓那燈穗子。
沈硯面上淡漠,并無多余的情緒。
修長手指往下,不再為宋令枝輕撫去眼角的淚珠,只是抬起她的下頜。
光影綽約,斑駁燭光落在宋令枝眉眼,惶恐和慌亂映照在她眼中。
沈硯泰然自若“枝枝,我說過”他聲音極淡,裹挾在煙雨朦朧中,沒有下回。”
宋淚珠睜大雙眸,淚眼迷蒙。
在水榭那夜,她替女子求了情,如今連替白芷求情的機會都沒有了。可那女子如今也成了沈硯的棋子,還是皇帝親口冊封的余美人。
宋令枝腦中昏沉,心口忽然涌起陣陣惡心。
她想起那夜女子在雨幕的狼狽,想起她向自己求情的哀切眸子,又想起她是沈硯埋在皇帝身邊的棋子。
宋令枝一時分不清,那女子究竟是何時成了沈硯的棋子,是在那個雨夜,還是在那之前
天色漸漸暗沉,園中半點光亮也無,只余房中燭影搖曳。
緊攥在指尖的袍衫終于松開,宋令枝有氣無力跌坐在地上,淚水哭干,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會殺了她嗎”
落在沈硯掌心的那張臉似園中晦暗天色,不見一點光亮。
宋令枝渾身力氣散盡,一雙杏眸紅腫,眼睫上的淚珠未干。
沈硯低下眉眼,燭光明滅,那雙黯淡眸子平靜“你想她死嗎”
宋令枝瘋狂搖頭“不、不想。”
沈硯輕聲“那她就不會。”
四肢無力,宋令枝癱軟在地上。少頃,她低低、低低笑了一聲,淚珠自眼角滴落,砸在沈硯手心。
岳栩前往沈硯書房之時,恰好撞見宋令枝失魂落魄從抄手游廊離開。
女孩身子單薄孱弱,一身雪青色錦衣,融在茫茫雨幕中,滔天的昏暗籠罩在宋令枝身后,許是腳踝受了傷,宋令枝走得極慢,半邊身子都倚在侍女肩上。
岳栩皺眉,轉首往后望。
沈硯早不在楹花窗前,男子眉眼淡漠,畫毀的雪浪紙仍鋪在書案上,不曾動過分毫。
紙上好似還有滴落的淚痕。
沈硯握著大南蟹爪,對那墨跡視而不見,手指隨意在畫上涂抹。
先前聽見宋令枝差點失足從摘星閣墜下時,沈硯亦是這般,甚至連眼皮也不曾抬起。
只是輕輕笑了兩聲,沈硯半張臉隱在燭光中,光影交錯,他并未問起宋淚珠一二,只是好奇“養在飛雀園的黃鸝,若是做錯事該如何”
岳栩不明所以,硬著頭皮道“屬下并未養過黃鸝,想來餓兩頓,應當就好了。”
他當時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同沈硯匯報宋令枝的行蹤,沈硯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提起黃鸝。
如今瞧宋令枝丟魂落魄的背影,岳栩忽然有幾分明了。
沈硯“還有事”
岳栩拱手“殿下,那白芷姑娘,該如何處置”
若是放回江南
,定然不妥。若是別的丫鬟,還可隨便配個小廝,可偏偏那是宋令枝的丫鬟。
岳栩拿不定主意,只能來尋沈硯。
“讓她自己處置便好。”
沈硯頭也不抬,最后一筆落下,那象牙雕云鶴紋海棠式燈籠赫然出現在紙上。
沈硯垂眸端詳片刻,而后倏然丟下手中的大南蟹爪,瞬間,紙上的燈籠糊成一團。
沈硯聲音沉沉“丟了罷。”
岳栩一頭霧水,卻還是照做。
自從宮里出來,宋令枝便將白芷送到蘭香坊,香娘子為人正直,白芷留在那學學賬本,也不算無所事事。
銅鏡前,秋雁低頭,為宋令枝描眉畫眼。薄粉敷面,仍掩蓋不住宋令枝臉上的憔悴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