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
她什么也聽不見了。
“荒唐實在是荒唐”
寢殿內,皇后來回踱步,一身石榴紅圓領長袍映著迤邐日光。
她怒瞪太師椅上的沈硯,恨鐵不成鋼,“硯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若你今日真的在馬蹄下”
皇后一手撫額,不敢
回想先前在獵場的一幕。
隔著一扇緙絲屏風,太醫院院判跪在宋令枝榻前,青紗帳幔后,宋令枝一張小臉蒼白無半點血色,白皙修長的手指輕垂在榻邊。
秋雁雙眼紅腫,拿絲帕墊在宋令枝手上,供太醫診脈。
寢殿落針可聞,只聞秋雁低聲的啜泣,她雙足跪在地上,懇切哀求“太醫,求你救救我家姑娘求你”
太醫一怔,趕忙讓人扶秋雁起身“下官定全力以赴,只是宋姑娘身上傷得厲害,累及筋骨,若想要下地,恐怕還得費些時日。”
秋雁跌坐在地,她雙目怔怔“是說、是說我家姑娘無性命之憂了嗎可她剛剛”
宋令枝剛剛差點連氣息都沒了,太醫為其施針,方才漸漸有了脈博。
太醫撫須長嘆“確實是無性命之憂,只是宋姑娘如今傷得重,還得過兩二天才能醒來。下官這有些
許麻沸藥,若是姑娘疼得受不住,可服用一二。”
秋雁感激涕零接過。
太醫拿袖子擦擦額頭上的薄汗,又提著藥箱,穿過緙絲屏風,拱手向皇后和沈硯回話。
皇后不耐煩聽他提起宋令枝,雙眉緊皺“除了皮肉傷,再無別的了”
她還以為宋令枝定會小產。
太醫面露怔忪,而后搖搖頭“其他的,下官暫時看不出,想來應該是沒了。”
皇后沉著臉,滿腹心思重重,余光瞥見下首的沈硯“二殿下如何了”
太醫俯身為沈硯請脈,除了手背上一兩處擦傷,沈硯身上并無大礙。
皇后長松一口氣,又命人送走太醫。
殿中安靜無聲,青花瓷纏枝紋二足香爐上燃著安神香,皇后一手撫著心口“硯兒,你隨母后出去,母后有話同你說。”
沈硯不為所動“母后有話,直說便是。”
皇后心口腫脹,望著沈硯不明所以“硯兒,你是皇子,怎可如此魯莽若是再有下回,你定不能再”
沈硯面無表情抬起頭,那雙黑眸幽深平靜,似古井無波。
他意有所指“母后還想有下回”
樹影參差,蟬聲滿院。
明明是盛夏時節,然望著沈硯那雙眼睛,皇后沒來由心生怯意,不寒而栗。
染著蔻丹的長指甲緊掐入掌心,皇后強裝鎮定“硯兒這話,是何意”
沈硯面不改色,手中的青窯紅釉杯輕擱在案幾上,他喉嚨溢出一聲笑。
“我聽聞,馬廄那死了兩個太監。”
皇后眼神掠過幾分閃躲,她掩唇輕咳兩二聲“獵場出了這種事,他們畏罪自縊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是怕牽連家人罷了。”
沈硯不動聲色,掌心的青玉扳指輕轉“是么可我怎么聽聞,那兩個太監屋內還搜出了五十兩金子”
皇后眸光一頓,心里暗罵自己的人出手慢,叫沈硯發現了金子。
她清清嗓子,不以為意“這有
何稀奇他們在馬廄做事,興許是收了哪位貴人的賞銀,又或是從別處竊來的。”
皇后不想同沈硯繼續聊小太監的事,只溫聲朝他笑笑“這事母后自會為你做主,你如今的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
話落,皇后起身,目光輕飄飄在屏風上掠過。隔著緙絲屏風,隱約可瞧見屋內身影綽約,宮人來回走動。
“至于旁的,待宋姑娘醒來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