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珠骨碌碌在地板上滾落,聲音清脆,砸落在如墨夜色中。
岳栩腦袋埋得極低,眼角余光,只望見沈硯覆在自己上方的頎長身影。
沈硯居高臨下站著。
漆黑眼眸深沉陰寒,他聲音淡淡“這珠子你是從何而來”
岳栩心中詫異,隨即伏首跪地。
那日他折返回到陵園,只來得及瞧見漫天的火光,群鴉哀鳴,枯木橫空。
陰雨蒙蒙的陵園,于管事火急火燎,滿臉皺紋堆在一處。
磕磕絆絆同自己解釋“這火當然是我看著點的,作不得假。岳統領若有事,吩咐小的一句就是了,何必親自過來。”
那火整整燒了兩個多時辰,岳栩當日還有公務在身,只囑托了于管事等人。
再后來,送到他手上的,就是這串沉香木木珠。
岳栩雙眉緊攏“主子,當日開棺,那宋姑娘確確實實在棺木中,于管事也是府上的老人”
沈硯冷笑一聲。
長街細雨搖曳。
烏木長廊下懸著鐵馬,秋風吹拂,鐵馬叮咚,震碎一地蕭瑟秋色。
竹影參差,蒼苔濃淡。
于管事蹲在抱廈外,垂手坐更守夜。
檐角下的一方夜色狹長,漆黑的天幕不見一點亮光。偶爾風聲掠過耳邊,當即驚起滿身的顫栗。
去歲在陵園過了那一遭,回來后于管事便患上畏黑的毛病。
一整日神經兮兮,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嚇得噤聲,雙股戰戰。為此,他還花了好些銀子請人去家中跳大仙。
懷里揣著好幾張符紙,于管事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那火可不是我房的,宋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別來找我”
風聲鶴唳。
倏地一陣疾掠過,檐角下懸著的燈籠驟然熄滅,滿目瘡痍蒼涼,陰風颯颯。
于管事兩眼圓睜,肩上忽然落下一只手,他登時嚇得雙足發軟,雙膝直跪在地上。
連連磕頭,袖中的符紙散落一地,于管事哀嚎哭喊“別找我別找我別找我”
“于管事于管事你跪地上作甚,是我。”
小廝一臉的誠惶誠恐,也跟著跪在地上。
于管事揚起臉,盯睛,目光溜過指縫,竟是今夜值守的小廝,他憤憤踢上一腳,顫巍巍從地上站起。
“小兔崽子,嚇唬你老子作甚”
小廝連聲笑“誰敢嚇唬你老人家,只是想著這夜冷,給你老人家送些好酒來,好盡點孝心。”
于管事擺擺手,照單全收“罷了,饒你這一回。二門少了個植樹的,過兩日你來。”
小廝感激涕零,千恩萬謝走了。
于管事提著好酒踏上臺磯,肩上忽然又被人拍了兩下。
于管事橫眉立目“個小王八羔子,這是存心給你于爺爺找不快是罷看我不弄死你”
聲音戛然而止。
手中的好酒從指尖滑落,“哐當”一聲摔得粉碎,汩汩酒香流淌一地。
“陛、陛下”
書房榻上鋪著青緞洋罽,園中各處掌燈,亮如白晝。
燭光落在沈硯眉眼,鴉羽睫毛輕垂。
漆木茶盤中,盛著一串沉香木珠的手串,許是在沈硯手上戴久了,隱約還沾有幾分檀香。
于管事跪在下首,雙眼垂淚“陛下,老奴真的沒有扯謊,當初宋、宋姑娘火葬后,真的只剩下一抔”
沈硯聲音淡淡“是你親自點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