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青鶴瓷九轉香爐燃著百合宮香,宋令枝聽著白芷惟妙惟肖的學舌,忍不住粲然一笑。
余光譬見銅鏡中自己的笑顏,宋令枝驀地想起那日冷聲的一句“丑”。
笑意僵滯,凝固在臉上。
她訥訥別過眼睛,目光落在白芷臉上“你真和他說了”
白芷氣惱“那還有假。”白芷聲音漸低,“奴婢也沒說錯,姑娘是為了采買礦石做頭面才去的秦安島,如今去不了,倒還不如”
話猶未了,忽然聽見園中一陣喧囂,婆子提裙匆匆朝宋令枝寢屋跑來,隔著槅扇窗子同宋令枝請安,又對白芷道。
婆子滿臉堆笑“白姑娘怎么還在這站著,快些替姑娘更衣,主子的馬車早早在外面等著了。”
宋令枝唬了一跳“是要去哪”
手中的香囊攥扁,宋令枝一顆心惴惴不安。
婆子笑笑“主子的事,做奴才的哪好多嘴,姑娘快些梳妝,別讓主子等急了。”
宋令枝同白芷相視一眼,一人眼中皆是茫然。
身上的素白寢衣褪下,宋令枝一身雪青色緞繡月季團錦衣,衣袂翩躚。
白芷站在宋令枝身后,小心翼翼為宋令枝別上紅珊瑚步搖,她輕聲抱怨。
“姑娘這身錦衣還是上月新做的,怎么如今瞧著倒是不合身了,竟是大了些許。”
白芷絮絮叨叨,扶著宋令枝的手踏出寢屋,“姑娘瞧著又清瘦了,若是再不陛、陛下。”
穿過垂花門,甫一抬眸,望見檐下馬車內端坐的沈硯,白芷忙收住聲,福身請安。
宋令枝垂首“陛、陛下。”
沈硯泰然自若“上車。”
落在宋令枝眼前的手指骨勻稱,修長白凈。
宋令枝晃神剎那,迎上沈硯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宋令枝身子一滯,顫巍巍將手放在沈硯手上。那只手骨節分明,指尖沁涼,不帶一絲一毫的溫熱。
馬車緩緩融入長街,而后宋令枝又在侍衛的簇擁上,登上海船。
她心底的不安漸深,直至眼前出現一座小島。海船泊岸,海灘上漁船眾多,空中咸濕水汽彌漫。
漁夫一手握著竹篙,輕巧從船上跳下,口中嚷嚷“什么好物我沒見過,論起礦石,滿大周上下,再沒能比得過我們秦安島的。”
秦安島。
宋令枝雙目瞪圓,轉首望向身側的沈硯“陛下,陛下怎會來秦安島”
沈硯面不改色“不是你想來”
他眼眸低垂,蕭瑟秋風在沈硯身后輕拂,
他低聲,嗓音淡漠平靜。
“宋令枝,日后有事,可直接同朕說,不必拐彎抹角同旁人提起。”
宋令枝眼中怔愣,腦子空白幾瞬,而后方記起白芷同岳栩說的話。
想來沈硯是以為,那番話是自己教白芷說的。
宋令枝低下頭,不曾反駁。
長街人頭攢動,摩肩接踵。茶肆前彩幡高高懸著,迎風飄揚。再往前,便是格林伊先前同宋令枝搭線的礦石鋪子。
男子大腹便便,滿臉和藹可親,瞧見宋令枝,莫掌柜先是一怔,而后笑著上前。
“這位便是宋姑娘罷格林伊果真騙我,她贊宋姑娘是天人之姿,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不需畫像。”
莫掌柜連聲笑,“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只是怎么比信中說的晚了幾日,若非我臨時有事出不了海,怕該錯過了。”
言畢,又望向沈硯,“這位是”莫掌柜拱手作揖,朝宋令枝認罪,“是在下冒犯了,該稱一聲夫人才是。”
誠然,莫掌柜以為宋令枝是沈硯的夫人。
宋令枝“我”
沈硯轉眸凝視,黑眸沉沉“不是要看礦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