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絲帕揉成皺皺的一團,宋令枝緩步走去,瘦弱身影落在燭光下,恰好擋住身后的櫥柜。
宋令枝挽唇“陛下還是先去更衣罷,這天冷,仔細染上風寒。”
若是往日,她定然不敢同沈硯說這么多的話。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
宋令枝唇角笑意稍僵,視野之內,沈硯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那雙黑眸如萬年深潭,冰冷徹骨。
烏皮六合靴踩在狼皮褥子上,臨窗榻前,有一處褥子還沾著水珠,深淺不一。
宋令枝眼皮重重一跳。
心神恍惚之際,沈硯已行至她身前。
長身玉立,身上的錦袍早被雨水泅濕,染著一身的水汽。
檀香氣息在鼻尖蔓延,沈硯只是低低的一個眼神,當即讓宋令枝束手無措。
她怔怔站在原地,后背冷汗泅出“陛下”
櫥柜就在自己身后,宋令枝心神緊繃,眼睜睜看著沈硯抬起手,然后
他低頭,為宋令枝扶正鬢
間的寶藍點翠步搖。
沈硯嗓音喑啞“步搖歪了。”
僵滯的肩頸逐漸舒展,宋令枝無聲松口氣,一手扶著步搖,借著沈硯一雙黑眸端詳他眼中的自己。
“許是方才作畫時不小心碰歪的。”
目光碰上的一瞬間,宋令枝先一步避開,眼神閃躲,挽著沈硯衣袂往畫案走去。
“那迦南手串我又新畫了一稿,陛下瞧瞧可還喜歡”
雨還在下,淅瀝雨聲在青石板路上敲打。
沈硯不為所動,只是站在原地。
心口狂跳不止,宋令枝側目凝視“陛下”
沈硯低頭,半張臉隱在晦暗光影中,忽明忽暗。
“枝枝今日真的不曾出門”
宋令枝一滯,隨即笑道“自然沒有,陛下若不信,直管找樓下的婆子問問便是。”
沈硯泰然自若“那,可有人來過”
窗外“轟隆”一聲,許是秋風凜冽,吹斷了一截樹枝,木枝重重落在地上,樹影搖曳,枝葉嘩啦作響。
宋令枝雙眉驟緊“自然沒有,倘若真要說,也就白芷來過一回。”
宋令枝臉上的氣惱恰到好處,似是在惱怒沈硯對自己的質疑。
只身一人回到案后,宋令枝重拾起筆架上的蟹爪筆,在稿上稍加潤色“陛下若是不信,不如”
嘎吱一聲
黃花梨喜鵲雕花櫥柜被人拉開,宋令枝后脊生涼,雙目一瞬不瞬盯著雪浪紙瞧,眼皮一動不動。
櫥柜空空如也,只堆積著些許畫具,底下還有宋令枝廢棄的稿子。
手中的蟹爪筆攥緊,掌心沁出薄薄細汗。
宋令枝驚魂未定,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她就要讓魏子淵藏進櫥柜
“枝枝。”
櫥柜再次被關緊,沈硯低笑轉身,好整以暇望著案后的宋令枝。
他步步走近,一手落在宋令枝身后的斑竹梳背椅上。
沈硯聲音極輕,似不經意提起。
薄唇貼在宋令枝耳畔。
“你說姓魏的,今日能離開秦安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