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頰邊浮現一抹淺薄緋紅,她以扇遮臉,含糊混了過去。
“或許是罷。”
她耳尖的緋色漸濃,“不過是個小玩意,丟了就丟了。”
余光瞥見站在檐角下的陸承璟,宋令枝驟然一怔。
陸承璟上前請安“見過皇后娘娘。”
宋令枝抬袖“起罷。”
她不常在宮中瞧見陸承璟,上回見面,陸承璟好似還跟在岳栩身后,小身板干巴巴的。
白芷扶著宋令枝走下臺磯“那位就是陸公子罷奴婢乍一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宋令枝眉眼彎彎“是他。聽人說,他功課極好的,過目不忘。若非在福安堂蹉跎了幾年”
宋令枝搖搖頭,面露惋惜遺憾。
白芷溫聲安慰“娘娘別多想,如今誰不知道我們的善緣堂,前日老夫人來信,還說堂中的孩子又有了長進,書也是念得極好。”
福安堂被官府查抄后,宋令枝又在舊址設了善緣堂,如今京中也有開設。
凡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善緣堂都會收留,堂中也會設立學堂,教孩子念書認字。
二人的說話聲漸行漸遠,逐漸融在淡淡落日之中。
陸承璟站在臺磯之上,少頃,轉身步入殿中。
書案后的沈硯一身明黃錦袍,亦如先前在福安堂所見一般,面容冷峻,眉眼淡漠。
陸承璟心間一顫,戰戰兢兢跪在下首“陛下。”
黃昏的余暉逐漸從殿中褪去,夕陽西下,陸承璟忽的在書案下瞧見一抹嫣紅。
是宋令枝方才落下的紅珊瑚耳墜。
他忙忙垂下眼眸。
暮色四合。
七寶香車緩緩駛過長街,而后在明府前停下。
明公子去歲升了官,想著云黎愛貓,又在明府旁重置了一方別院,好讓云黎養貓用。
如今那別院住著上百只流浪貓,宋令枝每回過去,回去后必遭乖寶一通罵。
乖寶養在明枝宮,它性子又好,也不亂咬人。宮中上下無不喜歡,時不時還有宮人從御膳房拿來小魚干,偷偷喂乖寶吃。
如今的小白貓油光水滑,哪還有出世時的可憐樣。只是它如今也學壞,專挑貴的好的魚干吃,尋常小魚它一眼都懶得看。
知曉宋令枝今日來府上,云黎早早攜了丫鬟,在府前垂手侍立。
羊角宮燈提在丫鬟手上,昏黃燭光照亮云黎一雙眼睛。
遙遙瞧見宋令枝下了馬車,云黎眉眼帶笑,笑著迎上來“可算是來了。”
她領著宋令枝往別院走,“先前同你好的那只三花貓如今已找好了人家,下回來,你怕是就見不到了。”
宋令枝眼睛笑成弓月“我可不敢再抱它了,上回回宮后,乖寶連著三日不肯理我,這樣大的氣性,也不知是和誰的。”
云黎挽著宋令枝笑道“宮中就你和陛下。”
她意有所指,“除了陛下,還能有誰”
她至今都記得,有一回下大雨,宋令枝沒來得及回宮,沈硯親自登明府接人。
滂沱大雨震耳欲聾,雨幕之中,沈硯執一把竹骨傘。竹骨傘輕抬,傘下朝云黎望過來的一雙眸子冷冽冰涼,不寒而栗。
目光所落之處,是云黎挽著宋令枝的手,嚇得她當場松開。
宋令枝耳尖滾燙,只覺云黎夸大其詞“怕是你看錯了,沈硯哪有那么”
云黎輕聲冷哼“我怎么看錯了,你瞧瞧普天之下,誰敢直呼陛下的名諱也就我們皇后娘娘有這個膽子。”
云黎笑著調侃,笑聲順著烏木長廊蔓延,落在如墨夜色中。
倏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長廊一側響起,小姑娘扎著雙螺髻,掙開乳娘的手,邁著小短腿,直直朝宋令枝和云黎跑來。
“娘親,娘親,娘”
“咚”一聲,小姑娘直直撞在宋令枝腿上,仰頭一望,才知曉自己抱錯了人。
“娘,娘娘。”
她學著家中丫鬟,雙手放在腰間,有模有樣朝宋令枝行禮請安“啾啾見過、見過皇后娘娘。”
啾啾是小姑娘的小名,她努力學著往日丫鬟的畢恭畢敬,無奈人小腿短,且她近日吃多,身子圓滾滾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