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盯著爪印看了老半天,倏然又嫌棄腳印不明顯。
雪浪紙對著日光,隱約還能認出上面模糊的字跡。
宋令枝歪著腦袋,小聲嘀咕“要不,奶糕你再踩下墨汁。”
拿墨汁去填補字帖的空白,便是沈硯看見,也分不清。
宋令枝拍拍自己的腦袋,自夸“怎么會有我這么聰慧的小孩”
這一個月來,宋令枝的功課都是沈硯手把手教的,雖然只是練字,然宋令枝不喜念書,她又是孩子心性。
這兩日玩得不亦樂乎,大字只寫了兩張。無奈之下,宋令枝只得出此下策,抓來奶糕,試圖蒙混過關。
大半本字帖都讓奶糕踩得稀爛,宋令枝心滿意足,抱著奶糕眉眼彎彎。
“乖一點,還剩最后三張了,回去我再給你小魚干吃。”
茶樓雅間日光一地,宋令枝一心惦記著自己的功課,連身后何時多出一人也不知,只抱著奶糕碎碎念。
“什么小魚干”
宋令枝脫口“小魚干就是小魚干,怎么連這個哥、哥哥”
聲音戛然而止。
宋令枝瞪圓雙目,目瞪口呆盯著站在自己身后的沈硯。
沈硯好似又長高了,少年身影頎長,似青竹松柏筆直。
那雙漆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不可見底,沈硯背著手,目光沉沉落在那滿是爪印的字帖上。
他輕輕挽唇,視線似笑非笑落在宋令枝臉上“長本事了。”
竟然連撒謊都學會了。
當場被抓包,宋令枝面露羞赧,臉紅耳赤。
“哥哥,我不是故意沒寫的”
沈硯那雙平靜如秋水的眼睛仍然盯著宋令枝。
宋令枝眼睛低垂,不敢再亂說,如實道“我錯了,我不該貪玩的。哥哥,我今
日、今日就能寫完的”
沈硯仍然盯著她。
宋令枝訕訕“不然,我再自罰五張大字十張不能再多了,再多我也寫不完了”
沈硯不語。
宋令枝吭哧吭哧回到書案后,認命坐在太師椅上。
小姑娘一身石榴紅寶相花紋錦衣,半點也不敢糊弄,老實巴交對著字帖練字。
沈硯坐在炕前,垂目凝望案后的宋令枝,光影照不見的地方,沈硯一雙眸子晦暗不明。
茶樓臨街,長街喧囂不絕于耳。
倏爾,一道踉蹌身影闖入沈硯視線,他眸光一暗。
茶樓后巷。
國舅爺一身青色長袍,許是在煙花柳巷待久了,國舅爺身上沾著胭脂水粉,香氣濃烈。
他一手拿著酒瓶子,踉踉蹌蹌,仗著自己有皇后撐腰,滿口胡言亂語。
“什么殿下狗屁的殿下”
小廝戰戰兢兢跟在國舅爺身后,恨不得當場跪下“老爺,那是三殿下”
誰也沒想到,沈硯會突然出現在茶樓后巷,還一身常袍。
國舅爺一把將人推開,睜著一雙懵懂眼睛“三殿下,那不過就是個災星,老子還怕他不成有膽量、有膽量就給老子”
小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紅著眼睛連連朝不遠處的沈硯磕頭。
“殿下,老爺吃醉了酒,您大人有大量”
話猶未了,國舅爺忽然一腳踢在小廝后背,大手一揮“滾都給我滾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竟然也敢對老子叫囂”
小巷昏暗,只有絲絲縷縷的日光透入。
小廝早連滾帶爬跑來,小巷之中,唯有沈硯和國舅爺兩人。
少年逆著光,一步步走向國舅爺。
國舅爺打了個酒嗝,口齒不清,盯著沈硯看了半晌,才認出眼前的少年是誰。
“沈、沈硯你別在老子面前擺譜,老子”
一聲痛呼在小巷響起。
茶樓之上,宋令枝端坐在書案后,只聞樓下好像有什么聲音響起,側耳細聽,卻什么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