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景煜則不躲不閃地矗立在原地,似乎也是愣住了,甚至在落槐劍洞穿自己身軀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反抗。
直到劇烈痛楚襲來,他顫抖著烏青嘴唇幾經開合,輕輕吐出一個含糊不清的單字,被葉望夏揚手一記耳光打在臉上,頭偏到一邊,白發散亂。
雖然從小便早就知曉葉望夏是鬼身,但葉挽秋還從來沒見過她露出自己鬼身的真實模樣。這會兒突然見了,她同樣被嚇得愣在原地兩秒,然后又迅速回神“二姐住手”
葉望夏盛怒至極,根本聽不進去她的話,反而猛地轉頭,用那雙血淚齊流的恐怖眼睛死死看著她“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我”
“誰讓你把他帶回來的誰讓你把他帶回來的”
她越喊越激動,渾身陰冷鬼氣止不住地朝外冒,看起來就像個幾近發瘋的血腥厲魂,連聲音都逐漸變形,充滿令人膽寒的驚悚。
葉挽秋卻并不畏懼她此刻的可怕模樣,仍舊站在她身邊,冷靜喚她“你先別生氣,二姐。這個人傀是我和爺爺從鎮妖樓里帶回來的,他”
“為什么要把他帶回來”葉望夏發狂地怒吼質問著,伸手掐住景煜的脖頸,布滿尸斑的手指生出尖銳指甲,瞪大的眼睛翻白得更加駭人,“我現在要殺了他,讓他去死殺了他”
“葉望夏。”青川君沉聲開口,神情中是罕見的嚴肅,金黃重瞳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這個人傀身上有和冰蠶蠱有關的線索,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爺爺,就收手放開他。”
聽到這句話,葉望夏終于動搖一瞬,整個臉孔都因為極度的忍耐與憤怒而幾近扭曲起來,混合著眼中不斷淌落的黃水與血淚,看著讓人毛骨悚然。
“二姐。”葉挽秋伸手,輕輕搭上她緊握落槐而顫抖不已的手,柔聲勸道,“別生氣,有什么話我們慢慢說,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她能感覺到葉望夏握劍的手反復收緊又松開,似乎是在不斷猶豫。
最終,葉望夏低下頭,發出一聲似悲似怒的凄厲叫喊,同時猛地抽回落槐,頭也不回便離開了原地。
她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閉門不出整整天,不管葉挽秋怎么敲門都沒有回應。
不得已,葉挽秋只能去找青川君詢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夏是七百年前,我在京城收服姑獲鳥時遇到的孩子。”青川君說,“她命格特殊,又在中元自縊而亡,所以怨氣深重不得消散,但也沒有害人之心。只因本身鬼力天然會對凡人造成影響,所以被我發現。但念在她從未主動造過禍孽,也沒有傷過人,所以我將她帶回百花深教習法術,幫我管著這上下許多妖靈精怪。”
“至于她本身的經歷,她從沒主動想說,我也就未曾仔細詢問過。只是取名的時候,她告訴我,她自盡于中元,是因為夏日多煩憂才想要解脫。如今來了百花深,這里是她往后的新家,從此便只想忘記過去,重新來過。所以我給她取名,望夏。”
亦是忘夏。
葉挽秋理解地點點頭,不再繼續追問,但又轉而想到另一個問題“那爺爺,你給我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青川君愣下,金黃重瞳輕微放大一瞬,宛如老僧入定般屏息片刻,然后才又恢復平日里的閑散態度回答“你們奶奶名喚葉惜時。所以我給你們以一年時輪,春夏秋冬為名。且撿到你的時候正好該用秋字,所以便這么叫了。”
“啊,只是這樣啊。”她有點失望,以為也能打聽到點有關自己身世的消息,旋即又不死心地繼續追問,“那我的小字仙箬呢又是何寓意”
這回青川君答得很快,像是已經提前想好了答案,只是眼神沒放在她身上,而是看著別的地方“鎮痛消骾,化腐新生。與你天生能為死物賦予生命,又能治病救傷的能力最是相配。”
好有道理,她無法反駁,也由此對人傀景煜的過往起了強烈的好奇之心,時常抽空尋找相關記載。
但令她驚訝的是,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圣賢國師,在史書中留下的記載其實并不算太多。而關于其生平軼事的更是一片空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過那樣。
找不到關于景煜的詳細記載,就更別提找到那位將他煉制成人傀的玉陰娘娘。
而問及景煜本人,葉挽秋才發現,他對于玉陰娘娘的來歷身份更是一概不知。
他只記得自己死前曾與對方交易,要想保持這副特殊的人傀之軀,去找自己想要找的人,那就也得幫她尋找一個少年將軍。
“一個生于雙陽年,驚蟄丑時的少年將軍。”
“他是天賜將星,逢亂必出,平定六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