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陰蘿被攔在了虎豹之外。
攔她的不是別人,正是社稷學宮的大祭酒談海晏,他接過了帝師的統御之責,勢必要洗清陰蘿在學宮留下的痕跡
尤其是在射花宴一事之后,他們的無數同窗以一種屈辱的姿勢,被臣官戲謔狩獵,相當于同時慘死在這位跋扈公主之手。
連領袖圣師都難以幸免,被她踩進泥里
如今她登位稱東宮,步步逼近至尊之位,他們若不提早出手,日后學宮遲早也是她的囊中之物趁著同仇敵愾,人心還齊,談海晏就召集了博士跟弟子們,挾天下大勢,眾人之潮,將她逼落馬前
為此他還不惜動用了請君令,連仙皇也無法拒絕他的今日請求。
“李瑤笙,你本是女子,竟代兄之尊,欺君,欺臣,欺天下眾生,您還有何臉面做這東宮之主,做這未來執宰之主國賴長君,更賴明君,賢君,仁君,良君”
談海晏率先亮出利刃,擲地有聲。
“還請下馬,莫要往前,誤了我等眾生”
在他身后,是一片雪中日月,皆是穿著太虛歸元服的學宮弟子,仿佛砌成了一座無堅不摧的城池。
陰蘿步出寶輦,指肚支著臉兒,“你們這么鬧,你家的年長者知道嗎”
她說的是帝師。
她惡意挑唇,“真要追究起來,帝師也是我的外室,你們便是我的私生弟子,這般攔我的冊立,著實不算孝順啊。按照本朝律法,你們一人都得挨幾百個屁股棍子吧來啊,亂棍打死這群不孝的私生弟子”
如此輕慢,談海晏當場怒喝,“李瑤笙,你若還有一點良知,就不該扯尊師下水,他是被你這妖女強迫的”
陰蘿攤開手,手背圓潤,還凹著奶窩,“我蠱惑您瞧我這小臉小手,我怎么去強迫一個身量比我高大,力氣比我粗蠻,年歲經驗比我豐富的老男人哪都是他哄我,要我愛他的罷了”
“若非他說他寂寞得要死,非要我親他摸他,我怎么會同他好”
話音落下,虎豹的叫聲都弱了。
陰蘿察覺不對,轉過身去,帝師張懸素果然就站在后頭,他那一頭雪發夾插著野芍藥,用他的靈氣肺腑養著學生的魂魄,流淌著一身的艷頹之氣。
他輕聲開口,“都回來吧,讓她過去,她想要的,你們攔不住。”
談祭酒還有些不甘,“尊師你有所不知,她為了拖您下水,還威脅了張博士的一家老小,非讓他睜眼說瞎話”
張懸素氣息一頓,緩緩吐出,“我知。”
張博士對他向來崇敬,若非外事,絕不會做出那等告密,事后他愧疚難安,還想自刎在他面前。
告密只是她對自己的報復罷了。
在帝師的要求下,社稷學宮還是不情不愿給陰蘿讓開了道。
但還沒完。
這冊禮之中,有一項古老的傳統,便是要她請月入寶冊,代表她得了月神的允許
蛇蛇“”
這什么破規矩她前一刻還把月神給得罪透了
她暗發牢騷,難道當太子繼位之前,還得跟月神親親摸摸嗎。
在眾目睽睽之下,陰蘿翻開太子寶冊,雙手捧起,做了一個拜月的姿勢,“月神尊上,今我為宗室首嗣,天意所歸,謹告社稷,必承千秋國統,還望月神賜福”
然而云海重重,并沒有一絲月色。
眾臣都眼觀鼻,鼻觀小心臟,他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照月天時都是算好的望日,按理說月神不會那么不給臉。
陰蘿也顧不得體統,她擰頭看向儀仗之外的師尊,從齒縫里擠出一句陰寒之語。
“請月神賜福”
隔著潮水一般的人海,對方那雙水銀眸也在望著她,平靜,淡漠,毫無波瀾。
陰蘿恍然想起,這又是一輪新月,她的師尊又抹去了多余激烈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