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不僅是興元府幾乎所有人都被帝姬控制起來,沒有對這奇景發出任何質疑,更可怕的是,朝真帝姬的野心似乎沒有盡頭。
樺木是上好箭桿的材料,工匠們又被遷往山中,與她的計劃一起被嚴密看管,不令任何人窺探。
種十五郎就覺得,如果他是個膽小鬼,他只要白天偶爾想一想,夜里就要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大聲吸幾口氣開玩笑吧總不能是帝姬想造自己親爹的反吧可她不造反她要這樣一支軍隊干啥啊還準備帶著軍隊出門過沒過明路啊帝姬那光潤的額頭上要長出一個“王”字,分分鐘就要變成吊睛白額母大蟲了是吧
尤其是這次從靈應宮回來,他心里就很是矛盾。
到底是該嚴肅地告知伯父,由伯父上奏朝廷,制止帝姬,還是將這件事藏下,看著種家跟著帝姬往未知的方向上一路狂奔呢
晚飯一起吃,老種相公歲數大,吃個半碗就走人,留下小輩兒慢慢吃。
三個年輕人就可以抱飯碗換場地,一邊吃一邊喝一邊賞雨一邊聊聊天,聊著聊著,種十五郎忍不住就問了。
“帝姬這樣尊貴的人物,豈能長居深山苦修”
王善還在那夾肉,盡忠就忽然將耳朵豎起來了,上下打量他,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向著不應該的方向彎過去。
“十五郎憂心甚重呀”
但這位小郎君最擅長的就是一個愣頭愣腦,創翻有八卦心的“她走了,靈應軍該怎么辦啊”
盡忠臉上虛情假意的狹促就消失了,瞪了他一眼。
“帝姬曾經對我們說過,”王善說,“她不會走。”
這回換十五郎愣了,“為何”
“今歲歲初,金人就已擒了遼主,卻等到現在才遣使告知,又拒不交還燕云,”王善說,“十五郎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種十五郎坐在那,燈火忽明忽暗照在他臉上。
“我知道了。”少年說。
一夜的疾風驟雨,清晨總算是停了,太陽曬在路上,片刻溫度就升了起來,臭烘烘,暖洋洋,催著人趕緊出發。
兒郎們趕緊一面大聲吆喝,一面給牲口套上挽具,王善同盡忠拜別了老種相公,正走到大門口時,種十五郎追了出來。
“王十二郎,我尋你有話說。”他緊緊盯著王善,“我只同你說。”
王善看看小內侍,小內侍就走到馬車那邊去,以一個宦官的刁鉆與刻薄開始大聲辱罵這群套馬具不夠利落的笨蛋,順便也指桑罵槐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
當然種十五郎就假裝沒看到,他說,“我有句話,請你帶給帝姬。”
“請說”
“帝姬若是擔心金人將要南下,才前往防范,她須得多帶些銀錢。”
王善就愣了一會兒,然后恍然。
“靈應軍畢竟都是道人出身,”他笑道,“我們日日誦經,又有符箓”
“你不明白,”種十五郎打斷了他,“這與你們的出身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