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孝純忙碌著一邊派人打聽雁門關外金人動向,一邊備戰備荒時,又有第二件麻煩事出現了。
河東路地震了。
就是地震了,突然之間,也不知道是從那座山里傳出來的響動,一瞬間席卷了河東路大半。
大戶人家的房子結實,不很要緊,寒門小戶就保不齊,等到貧寒人家的茅草泥屋,更是房倒屋塌,尤以汾州與太原的交界祈城處為甚。
有人受了傷躺在地上叫嚷,有人被埋在屋下爬不出來,還有婦人抱著小娃子,血淋淋地坐在道邊哭。九月里早晚涼,中午還熱著,不趕緊救援,被埋的人就要死光;不趕緊清理尸體,活著的人也要感染瘟疫;城墻又裂開了幾道口子須得派人加固,住在危房里的百姓也很想找個能安全待著的地方。
還有房子里不僅埋了人,還埋了糧食啊官府還得管幾頓飯,百姓們才有力氣去刨自家的屋子是不是。
兩件天大的事一起壓下來,這個可憐的知府就連飯也吃不上了,每天陀螺似的在太原府四處看,四處安排。
此時第三件麻煩事出現了。
譚稹不在河東這邊,他管著整條對金防線,無暇天天亂跑。
但他在京中的耳目很多,知道朝真帝姬帶著浩浩蕩蕩一大群道士,去山西祭祀玉皇大帝神宗皇帝二合一了。
這是大事呀河東路不能無所表示呀
所以他寫信給張孝純,要他去見朝真帝姬。
不僅要見,而且要安排妥當,力求讓尊貴的帝姬在河東路待得舒適,賓至如歸,力求讓帝姬主持的這場羅天大醮隆重奢華、體面尊貴。哦對了,譚稹派了幾個頗通文墨的幕僚和幾個精乖的小內侍過來,力求寫點漂亮文字,送到京里給官家當天寧節賀禮。
跑到祈城的張孝純看看這封信,再看看這七八個活生生的隨信附件。
每個人都笑容滿面,就好像他們完全不知道河東路地震這件事。
這位知府緊緊握著這封信,很想將它撕了,更想破口大罵,罵那位拉著幾千道士來前線搞祭禮,主持“羅天大醮”的帝姬。
但他最后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他說,“好,那咱們就去晉城迎帝姬。”
帝姬啥也不知道。
她渡過黃河,一進了晉城,就發現這里地震了,只是震得不算厲害,再問一問,都說北面更嚴重些。
“我輩所修,非避世之道,而是濟世救人之道,否則何以勘五雷,滅妖鬼,召雷雨,救蒼生”她說,“翁翁在天上見了,必也認同的。”
大家不知道帝姬的那位死了多少年的翁翁認不認同,大家只知道帝姬既然發話了,那就放下行李,先幫忙就是。
帝姬是發話的,但真正干活的還得是隨行的主簿李素,由他去尋晉城的地方官,仔細問過后,再請道官送信給北面的州縣,問問需不需要幫忙,需要的話,要多少人手有工具沒有哦對了,管不管飯
“李素這人好不討厭,一路上沒見個笑模樣。”盡忠就悄悄撇嘴。
撇嘴歸撇嘴,盡忠是早至玉皇觀的,也早就將這里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眼下請帝姬在后殿的居室里坐定,奉上了一杯熱熱的清茶。
帝姬喝了一口,就笑,“他性情確實孤介了些,卻也是個正直君子,你看我不過是吩咐一句,他卻盡心盡力去辦。”
“玉皇觀進奉的荔枝蜜果子,雖不如京城的手藝,”盡忠又很殷勤地從佩蘭手里接過一碟點心,放在帝姬手邊,“帝姬且嘗一個,也算賞他們的臉了。”
她看了一眼,“偏你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