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欲何往”
白鹿靈應軍的旗幟下,朝真帝姬身披明光鎧,越眾而出。
“爹爹號令河東各州縣率師抗擊金寇,我雖女流,敢惜此身晨起行軍,斥候見有兵馬偃旗息鼓,自北而來,原以為有金寇來犯,”她輕笑了一聲,聲音卻愈加冰冷響亮,“不想竟是太師的威武之師”
她聲音清越,錚錚之音滌蕩在山谷之間,捷勝軍見到被友軍攔截,指責自己當了逃兵,兵士們的氣勢立刻就弱了下去,原本拔出刀劍的武官也訕訕將武器又收了回去。
有小內侍將帕子悄悄遞了過去,先請太師擦一擦額頭的汗,整一整已經凌亂的衣袍,而后才能到朝真帝姬面前,與她見禮。
“老奴也是為了官家。金寇勢大,河東恐將為險地,京中若人心不穩,官家身側須得有幾個貼心之人才行哪”他來到帝姬面前,小聲分辨了一句,想想又加了一句,“而今各路王師未至,帝姬何不與老奴一同回京”
她忍不住就笑了,“我回不得,太師也回不得。”
童貫那張老臉就僵了,“為何”
“河北河東兩路若傾覆,”她說,“京城危矣,縱有勤王之師,若是連河東河北都救不回,又如何援救京城”
“若當真如此,請官家巡幸江南”
“那也不成,”她笑道,“爹爹車上沒我的位置。”
居然沒唬住她,童貫想。
爹爹車上自然不會有她的位置,爹爹車上誰的位置都沒有,他只會自顧自地跑,你們誰有能耐,誰跟著就是。
“我雖不能與爹爹同往,但只要我跑回蜀中,性命是無虞的,但太師卻不可。”
但就在童貫細思該找什么理由唬住這個小姑娘時,朝真帝姬忽然這樣說。
童貫就愣住了。
“若爹爹離了京,太子哥哥監國,一南一北,少不得有心人從中生事,來日論起罪責,太師以為趙良嗣的今日,就不是太師的明日嗎”
她這一番話說得膽大妄為,卻將童貫心中那些憂慮完全說中了
回京,回到官家身邊,固然暫時是安全的,可這份安全不會太久。
只要大宋一息尚存,總有人要為這場戰爭買單,這鍋太大了,區區一個趙良嗣是背不起來了,那誰來背
他童貫與太子沒有恩,只有仇,他臨陣脫逃,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他還是個宦官
趙鹿鳴忽然走上前一步,直直地看著他。
“太師已是古稀之年,膝下沒有兒女,若不是今日被我撞見攔下,太師便是史書上遺臭萬年之人百年后又有誰為太師供奉血食”
她的聲音高亢,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但忽然又落下來,徐徐善誘,“但太師細想,張孝純駐守太原,有天險之阻,只要有太師坐鎮,區區金寇,能奈我何”
太師,太師,到時候你就是再造大宋的功臣,云臺閣、凌煙閣、昭勛閣,哪個能比得過你你賣官鬻爵,排除異己,專權欺君這都不要緊了啊
只要有這一樁大功,你就可以穿著你的郡王禮服安心合眼,風光大葬了
哪怕你戰死太原,也沒人能清算你了
太師你已經七十歲了你還惜你那條狗命哪
太師終于被說動了。
他的眼睛里甚至也涌起了一些在晨光下閃亮亮的東西。
“帝姬此言,”他感嘆道,“令我受教頗深。”
只是,她心里想。
“只是我已同張孝純勢同水火,”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恐怕”
她趕緊又湊上前一步,小聲道,“太師,有我在呢”
老人家驚異地望著這個戎裝的公主,她剛剛顯得那樣凌厲而強大,現在似乎又變回了一個十四五的小姑娘。
“太師就放心吧,張孝純是個憨人,他哪里懂得太師的苦心太師分明是假意撤退,要金人奸細以為太原城空虛,全力攻來時,咱們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她小聲道,“到時候,天下誰人不知童太師的苦心哪”
童貫聽了就恍然大悟,“帝姬,恐怕九哥也比不過你啊”
比比劃劃的帝姬突然打了個激靈。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