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不放心。
“爹爹那幾個心腹中官,”他啞著嗓子,小聲問梁二五,“都盯著嗎”
“都看著呢。”梁二五也小聲答。
“萬一爹爹要出京,”新任官家說,“你須得快些告訴我”
梁二五的臉皮就一抽一抽的,差點說不出話來。
但他們這些伺候皇帝太子的宦官都是一等一的人精,他知道說點什么話最能安撫這位新官家。
“咱們東宮里的車馬也備齊了,”他說,“若是太上皇真出京巡幸,咱們跟得上”
趙桓終于徹底放心了,將僵著的身體慢慢往椅子里縮一縮。
這椅子其實坐起來并不難受,尤其你想到它代表的許多東西,再怯懦的蟲豸坐上去,都會產生一種虛幻的錯覺,以為它代表的東西就是自己與生俱來的權利。
“爹爹前日可見過種師道”新任官家忽然問了一句。
梁二五就湊上去,在他耳邊小聲嘀咕幾句后,遲疑了一下,又嘀咕了幾句。
“是么”趙桓的眼珠輕輕動了一下,“這是爹爹的意思,還是九哥的意思”
“官家細思,而今官家御極,乃是太上皇身體有恙,不得已之故,太上皇身體若是康健了,又閑了下來,小兒子總是更親近的不是”
趙桓就靜靜地盯著垂拱殿上的一塊磚,夕陽照進來,將它被磨損的部分都掩蓋了過去,像是一面金燦燦的鏡子,照出許多古老的幻夢,他就在那幻夢里長大,接受的一切教育都與那個夢有關。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
“呦呦既與曹家有親,朕看這門親事很恰當,”他加重了一點語氣,“曹家怎么全無動靜”
梁二五就笑瞇瞇地一行禮。
這位置是換了一個人,可也不見得有多大差別,太上皇坐在這里,用他的權術將群臣擺布得明明白白的;現在這位新任官家上位了,直覺想到的不是如何驅逐金人,而是要在太上皇和種家的關系里下個絆子。
若是能夠,梁二五想,官家是一定要換掉種師道的,憑他將門出身,身經百戰,統領西軍,有極高威望,這些廢話都不頂用他是站在官家這一邊,還是站在太上皇那一邊
對于新任官家來說,哪些人是堅定支持他的,這才是最重要的。
官家在那又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又問了個問題。
“耿南仲為童貫讒言所傷,流落不毛之地,而今也該回來了吧”
梁二五忽然打了個激靈。
“官家,童貫雖跋扈,而今河東路畢竟還全靠他”
官家睜著一雙腫眼,冷冷地看他一眼,“我還沒動手呢。”
梁二五就不明白了,新任官家為什么能這樣理直氣壯拿別人當腳下的泥土,又要用,又要踩。
但他到底還是把剩下的話都咽進去了。
汴京在悄悄搞事,或者說自以為悄悄搞事。
但太子一繼位,這消息立刻就快馬加鞭兩日夜跑到太原城了。
邪惡的童太師摸著不多,但勝在真材實料的白胡子,呵呵呵在那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