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郭永猜測的那樣,四面不斷有新的兵馬過來,漸漸完成了對這支宋軍的三面包夾。
在此期間,不同于心急火燎的郭永,杜充倒是顯得氣定神閑,他甚至還從輜重車里尋出了一副棋盤,準備效仿一下東山謝安石,談笑間小兒輩已破賊
對面的郭安國都有些不淡定了,就問“父親,杜充在河北經營數年,不是個耿直愚正的人,難道真就信了”
“他怎么能不信”郭藥師笑道,“他平時自視甚高,你要他承認自己行差踏錯,踩進咱們彀中,比殺了他還要令他痛心”
郭安國聽了就恍然,“既如此,他是鐵了心要赴國難”
“這個么,”郭藥師就不是很確定了,“且試一試就是。”
“傳令官”
“是”
這位金人將軍大喝一聲,“擊鼓將前軍向前”
杜充握著一枚棋子,似乎突然從夢中驚醒,在夕陽的映照下,那云淡風輕的臉又開始輕輕抖動。
鋪天蓋地的旗幟跟著洪水一般的兵士傾瀉而下。
宋軍握著刀的手就開始抖。
郭永瞇著眼看了一會兒,“傳令兩翼,換大斧備戰,不要慌張”
“那是女真領的兵那旗幟上的完顏二字小人是認得的”
“郭藥師那三姓家奴改姓了完顏這做得什么證”
“提刑彼軍勢大,敵眾我寡,勝不得呀”
“他不過是擾亂軍心”郭永大聲說,“若是女真人領兵,軍勢豈能這般威儀不振”
有人瞇著眼看,果然看出來些奇怪處,郭藥師的常勝軍在正中,行軍時陣線齊整,兵士配合訓練有素,可兩翼的兵馬聚攏時就顯得有些散漫混亂,有人跑得快,有人走得慢,將陣線從一條蜿蜒的線拉成了中年人頭頂稀疏的林。
這樣的軍勢,比常勝軍都大大不如,怎么可能是女真人的軍隊郭永心如電轉
“郭藥師必是收攏了這一路上各處俘虜流寇,保不準連役夫也算上,才有這般陣仗他故意打起金寇的旗幟,全是為了嚇唬咱們”
不能被他嚇倒
“大宋”郭永高呼一聲
大名府的士兵受他感染,也跟著高呼,“必勝”
第三聲是身后中軍喊的“杜帥”
郭永大吃一驚,“如何”
親兵就嚷“跑啦”
郭藥師正擰開水囊喝水,斥候跑回來報告消息,他一口水就噴出去了。
“他竟跑了”郭安國就樂,“大名府而今空虛,咱們可取”
“可取”郭藥師說,“你領一千兵去大名,我將此軍擊潰,再令士卒多打旗幟,散布流言,要他們傳遍各處,不出三日,別說大名府,整個河北的宋軍都將不戰自潰”
一場戰斗,要是主帥先跑,整支軍隊就很難不崩了。
郭永牢牢控制著前軍,前軍就成了替死鬼,替中軍和后軍擋住金人,放他們四面逃散。士兵們有些是丟盔棄甲地逃,有些小軍官卻精明,趕著輜重車逃,還有些甚至保持了一個完整的百人建制,有規模,有紀律地逃。
他們潰逃的樣子千奇百怪,但都不會說自己是在兩軍還沒真正交手前就逃了的他們說,金人南下了
金人又一次南下了
那旗幟上明明白白,寫著完顏二字
那是完顏宗望的兵馬
女真人去而復返,領著一萬三萬五萬大軍南下了
潰兵向著四面而去,過了一個夜,消息就傳到邯鄲城下了。
有灰頭土臉的大名府士兵跑到河北義軍的大營前,趴在泥土里就哭得說不上話,喘不上氣。
“十萬金軍繞開了邯鄲城,已經南下了”
潰兵不是奸細,那其中甚至還有人指著自己的臉說“小人替諸位修了半個多月的滏陽城你們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