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剛在前線上動土挖了兩鍬,監工馬奇諾防線的使者已經到了。
還是個熟人。
被改造成神霄宮的曹家園子,有蟬鳴飄過水聲,傳進竹簾內。
佩蘭端著茶壺進來,要為帝姬斟茶,帝姬卻伸手虛擋了一下,示意要她先給使者斟茶。
以她的身份,使者就起身要推脫。
“論理該是個內官來此,若是內官,我斷不會這樣客氣,”帝姬笑道,“但既然來的是先生,先生既是客,又同我有師生之誼,恭敬些也是應有的。”
使者那張很端正秀雅的士大夫臉上就浮現出一層凄然之色。
趙鹿鳴看著很有趣,就再接再厲地問,“怎么來的不是位內官呢”
使者就更凄然了。
河北缺監軍,按照大宋祖制是該來個內官的,監視這位非常有決心和魄力,在河北立下赫赫功業的統帥。
如果這位統帥是武將,隨便來個小內官,他都得畢恭畢敬地去迎;如果這位統帥是個親王,那就要在畢恭畢敬上再加一層汗流浹背。
但壞就壞在她是個帝姬,那些宮中生活的帝姬未婚時或許怕官家怕圣人,出嫁后或許怕駙馬怕公婆,可她們沒什么必要怕內官。
而蜀國長帝姬是她們當中的超強戰斗版,無論心機膽略聲望都是親王和統帥那一檔,偏偏在宮中的規矩禮儀上,她依舊比著帝姬們來,壓根不會將內官放在眼里。
她還是個寡婦她那駙馬,官家到現在都不敢提提了就肝顫
她不怕你告狀,她早就站在能撒潑打滾撕官家臉皮的道德制高點上了,官家想給她送回蜀地都不敢明著送,只能暗戳戳給她加一個封號陰陽她。所以除非她在河北已經將黃袍玉璽各種祥瑞都準備好,否則她要是準備跟你這內官貼臉開大,這群內官實在沒什么能桎梏她的手段,只能抱頭蹲防如梁師成的。
內官們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童貫和梁師成在她這走了一遭,童貫是瘋狂爆金幣刷了她的好感度,梁師成就只能忍氣吞聲候她走。因而官家原本想用譚稹,譚稹原就在河北吃過一個大虧,現在要對上這樣的主帥,立刻就躺平告老,裝起死來。
官家四顧,最后就看向陪著自己長大的梁二五“要不你去一趟”
梁二五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哭得很傷心。
“要不還是派個文官去吧,”官家惻然,“朕還是有幾個心腹之臣,能跑得動這一趟的。”
宇文時中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兒就來了,滿臉凄然地望了帝姬一眼,忽然愣了一下。
帝姬很敏銳“先生怎么了”
凄然老師欲言又止,“一別數年,帝姬在河北,比蜀中更加操勞啊”
住處是很好的,小橋流水,鳥語花香,除了有蚊子之外再沒什么不足。
但帝姬那張小臉一揚起來,就讓人想不通這樣的世外桃源里怎么會住著一個社畜呢
帝姬說“不瞞先生,我急啊。”
凄然老師的眼睛里微微放光,他一瞬間就自作多情了。
他想,朝廷下了詔,要河北修百里聯營,帝姬為了詔令,為了官家,竟然操勞憔悴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