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望穿著一身洗得褪色的半舊布衣坐在帳中,雙目半閉半睜地聽完軍官的回報,忽然嘆了一口氣“你不曾與那人對峙,做得很對。”
“說不準是他謊報了身份,又或是宗固郎君府中下人借了那位郎君的名字招搖撞騙”謀克憤憤不平,“郎君咱們兒郎吃苦受累,他卻將生意做到宋國去了,這豈能置之不理”
上首處的菩薩太子忽然臉一板
“你下去。”
有一旁的幕僚悄悄看了一眼郎君的臉色,心里也跟著嘆氣。
完顏宗固是都勃極烈的兒子,這狀哪里那么好告呢
早幾年也就罷了,剛打下大遼時,人人意氣風發,發誓要建立起一個秉公守正,從不徇私的王朝,甚至就連都勃極烈也要聽人勸,受人桎梏,不能獨斷專行。
現在似乎什么都沒變,但什么都早就變了。
都勃極烈是兄終弟及的,他繼位時已年近半百,這兩年登上大位后勵精圖治,身體更是衰敗得厲害,時常有力不從心之處。若是還能再支撐十年,已是個奇跡。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就會自然地關心起自己兒孫們的前途,并且放眼四處,想要尋找到一些能夠給兒孫萬世富貴的法理依據。
瞧瞧隔壁的大宋,這不是現成的嗎
當然都勃極烈從不曾將這種傾向訴諸于口,太祖的子孫們也不會輕易退讓,可如果到了那一天呢
團結的女真人將變得分崩離析,并肩作戰的兄弟將會同室操戈。
完顏宗望隱約覺得那一天遲早是要到來的,但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他只能盡力在那一天到來前完成對大宋的征服,留給子孫們足夠同室操戈的土地。
如果今天他將完顏宗固告到上京去,他有把握能讓這位堂兄受到一點懲罰多了沒有,因為完顏宗固一定是用牛羊換了什么珍貴的奢侈品,過一個多月是他母親唐括氏的生辰,這位勃極烈完全可以說自己是出于一片孝心,于是再苛刻的勃極烈也不能用軍法來處置這位都勃極烈的兒子了。
而在完顏宗固受過懲罰后,都勃極烈的子嗣和完顏宗望這些堂兄弟之間門的裂痕就更大了。
他不得不承認,大家都用起糖衣炮彈時,金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簡單粗暴的銀錢,而宋人則能變出許許多多的花樣,將他們的禍心包藏在最精美不過的外殼下。
“我看宋人也起了壞心思,”完顏宗望最后對幕僚這么說,“宗固郎君的事,你們不要輕易去管,但邊境上再有大宗的貨物交易,你要盯好了,告知于我。”
邊境上的每一天都風平浪靜,金人覺得,這很對勁啊,難道我們和宋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