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靳成獨自站在外院,單手并入口袋,微微仰臉,看漫天煙花綻放。
零點將至,人間愈發沸騰。
他忍不住再次看手機,這是他的私人號碼,除了寥寥幾人,節假日也清凈得很。
付佳希的頭像仍在列表最前。
她一直沒有回復。
“你啊,在室外也不披件大衣,會凍著的。”竟是周小筠,吃力地挪動步伐,手里還拿了一條羊絨披肩。
“奶奶,您怎么還沒睡”岳靳成皺眉,三步作一步,趕緊扶住她。
“你啊,一天天的,日后我躺在那巴掌大的木盒子里,都睡不安穩。”周小筠嘆氣,看淡生死。
岳靳成默了默,“今兒新年,不說這個。”
“罷了,我已到這個年歲,活一天,賺一天。只是你啊,還有那么長的路要走。”
岳靳成低聲,一語雙關,“奶奶,我已經走到這了,您不滿意嗎”
周小筠看向他,“比起滿意,我更在意你。”
岳靳成閉目,微緊的手瞬間服軟,慢慢垂落腿側。
“好多人往我這兒遞話,說笑的,認真的,求我主持公道的。我揣著明白裝糊涂,把他們糊弄過去了都。”周小筠擺擺手,“聽煩了,膩了,聽了一輩子,耳根子就沒有過消停,爭來爭去的做什么呢,吃穿用度只需這么多,把自個兒的日子過清透,比什么都重要。”
岳靳成不言語。
周小筠說“這一點,佳希就比你強。”
岳靳成別過臉。
奶奶是他生命里為數不多的暖房,在她面前,無需強忍克制。
他沉聲,“我只想給她一個好生活,我有錯嗎”
“你大錯特錯。”周小筠提聲,中氣十足,“你覺得的好,有沒有想過,并不是她覺著的好你喜歡她,不正是看中了她與旁的人不一樣嗎,既然是你喜歡的特質,你又為什么,非要磨平,消融掉呢我真是無法理解。”
煙花狂轟亂炸,該是新年倒計時。
老少立于黑夜里,齊齊抬頭看向黑夜。
心境不同,不必道破,正如此時。
岳靳成倏地觸動,縱使看同一場煙花,所思所想也如山水之別,但又何妨呢煙花還是這場煙花,于黑夜漫舞,明滅從容。
周小筠年紀大了,受不得寒夜。
岳靳成扶她回房,主動
求緩,您趕緊休息,明天初一,我去祠堂請香聽經,您放心,我心里有譜。”
零點鐘聲至,夜空燙得像白晝。
在轟鳴熱烈里,岳靳成聽到周小筠說“新年快樂啊,我們成成。”
她蒼老的手,溫暖而有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背。
這成了岳靳成,很多很多年后,仍無法淡忘的溫度。
只此一次,再難重溫。
晨間第一頓,是滿苑的初一習俗。
豐盛,隆重,寓意博頭彩。
劉叔還放了兩掛紅燭鞭炮,熱騰轟然好不喜慶。
室內有暖氣,岳靳成只穿一件米杏色的羊絨衫,貼合腰身,正在給幾位官員打拜年電話。
岳嘉一的著裝很應景,中式盤扣風的長羽絨,小劉海梳得齊整,瑩雪相映,眼睛亮堂堂的,和他臉上的笑容相得益彰。
這娃頑皮得很,和劉叔堆雪人,還把岳靳成的墨鏡給雪人帶上。
岳靳成瞥一眼,幾萬的眼鏡就這么被他給造沒了。
周小筠一早上在祠堂,大約有很多話要與菩薩說,這會才步履蹣跚地走出。
她的棉襖是暗調,金線穿梭,低調的華美,肩上沾染幾縷清幽檀香,竄入鼻間,靜心醒神。
“媽媽”
這時,岳嘉一的驚喜尖叫從院外傳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