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路城山扶在他肩膀的那只手,拇指指腹在他頸肩銜接處的某個穴位一按、一推、再向后一揉。
裴淞凄厲的慘叫聲驚起樹上停棲的鳥,回蕩在川西高原的群山。眾人“哇哦”著喝彩,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給治好,但維修工就是維修工,下手沒有虛招。
這下真掉眼淚了,兩行清淚,路城山實在沒忍住笑了一下,裴淞被按到穴位后痛地下意識向前一傾,撞在路城山胸膛處,路城山的喉結就距離他耳廓不到兩寸,他無比清晰地聽見路城山哼笑。
路城山在他說話之前快速抹掉他臉上兩行淚,問他“你抽簽抽到睡車里了”
“是。”裴淞被狠按了那么一下之后,那股酸痛有所緩解,他嘗試著微微扭些脖子,可動幅度似乎大了些。
路城山“先別動,你跟我換,今晚我睡車里你睡我那個房間,吃完早飯我再幫你按摩一下,到明天正賽應該就沒什么問題了。”
“哦”裴淞回憶了一下,剛才劇痛之下他本能地喊了句路城山你他媽。
也就是說,就在剛剛,他當著全體車組人員的面,罵了總工程師。
那么他會不會下周一因為左腳先踏進倉房而被開除
他不想失去這份工作,剛開口想道個歉,路城山先看了眼向海寧手里從地上撿起來的牙刷和杯子,說“記得用水洗洗。”
“哦。”裴淞應道。
路城山在車隊的人們心目中是無所不能的人,會組裝,會維修,會指揮,甚至在做維修工之前,他做了6年賽車手,納斯卡賽事少有的華人冠軍。
路城山似乎能修好任何東西,發動機、變速箱、車架、排氣管,他可以用輪胎的拆裝機修好辦公室那個水總是不熱的咖啡機。
所以路城山會按摩的話,在車隊人看來,完全合理。
只有裴淞感覺怪異,縣城的早餐店在人行道上擺著桌椅,露天吃飯。裴淞坐在凳子上,路城山站在他后面,維修工的指腹上一層繭,在他幾個穴位上按揉。
“路工輕點路工、嗷不行,我疼我真疼”
“別別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人類的本能是順著被動受力的方向而去,比如理發師拽住頭發,在頭發上涂抹染發劑的時候,人會為了減輕疼痛,朝被拉扯的方向探過去。
所以路城山每按一下,裴淞的整個上半身就矮下去一截。維修工的手勁可見一斑,路城山能徒手搬起車架,就能一根手指頭把裴淞按去桌子底下。
“裴淞你再躲就只能躲桌子底下了。”坐他對面的向海寧說道,“忍著點,明天可就正賽了。”
陳憲也說“就是,你要相信路工的技術”
裴淞“廢話我當然相信路工的技嗷術”
“再動動。”路城山沒再用力,手很自然地擱在他肩膀,垂眼看他。
毛絨絨的腦袋頂有個發旋,然后腦袋很聽話地試探著左右轉了轉,說“唉,真的好多了。”
“我就說嘛”向海寧叼著牙簽拍桌道,“路工這技術”
“路工這技術一度讓我人生的走馬燈都抽幀了。”裴淞評價道。
就口出狂言吧,反正連“路城山你他媽”六個字兒都喊徹山谷了。
無所謂了。
裴淞聽見路城山說“走吧,去跟賽會報道,領車手證。對了裴淞,試跑是我指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