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玖在做夢,他夢到了關押死囚的天牢。
牢房的地面滿是污垢、細菌和枯干的血跡,里面陰暗潮濕,四面都散發著腥臭的氣味,讓人作嘔。既是死囚呆的地方,自然狹窄擁擠,墻上除卻一扇小窗,再無空氣流通的地方,讓人感到窒息。
溫玖和家人躺在冰涼擁擠的地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前些天和他被關押在一起的年幼族弟起了高熱,他們求獄卒拿些藥來救治,被獄卒狠狠嘲笑一番,說他們一家都是將死之人哪里有藥給他們浪費。
他和母親跪在地上求了獄卒很久,頭都磕破了,得來的不過是一口唾液。最終他弟弟還是去了,在他手邊從溫熱變成了冰涼,臨終小孩哭著說害怕。
母親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可是沒用。
被關押在天牢里的族人從一開始的叫罵、詛咒、哭泣,漸漸變得麻木起來。明明有那么多人在牢里,四周安靜的仿佛沒有呼吸聲。
畫面一轉,溫玖夢到了六皇子蕭莫,長得跟年畫上金童娃娃一般的蕭莫,他披著白狐披風,腳上穿著金絲銀線勾勒而成的云靴,帶著侍衛和宮人踩著地牢骯臟的地面來到地牢宣讀溫氏滿門皆亡的圣旨。
圣旨被稚嫩的聲音宣讀完,寂靜過后便是哭泣之聲,先是低聲飲泣,而后是嚎啕大哭,伴隨著還有喊冤枉,詛咒他父母的聲音。
即便早就知道了結局,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誰又能坦然接受坦然赴死。死亡,輕飄飄地兩個字,誰又能不害怕死亡呢。
蕭莫讓人把溫玖拉出去,因為他成了蕭莫的奴才,這次不用跟著一起死,溫玖死死抓著母親的手不愿意離去。誰都知道,這一松手,便是生死離別,不復相見。
母親哭著、求著,可根本沒用,母親的胳膊被他抓拽的通紅,但最終溫玖還是被侍衛拉了出去,壓跪在地上,他掙扎,侍衛踢了他一腳,把他踢翻在地,踩在他的臉上。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干凈椅子上的蕭莫,蕭莫俯瞰著他的目光冷漠且平靜,同天牢里的絕望格格不入。
“你們溫家意圖謀反,幸而被太子殿下發現繼而大義滅親,如今死路已定,你們應該慶幸父皇仁慈沒誅溫家九族。如今太子妃已在東宮自盡,父皇念溫將軍功勞赫赫也不想你們受罪,便賜溫氏女眷毒酒一杯,各位喝了安心上路吧。”蕭莫稚嫩的聲音在空蕩的天牢里響起,一字一句都帶著死亡陰影。
“不要”溫玖被人拖著往外時,他趴在地上不愿起來,他的手死死扣著一切能扣的東西,甚至是地縫,用勁很大,十指在地面上劃出道道血痕,可最后他還是被人像一條狗一樣拖走了。
溫玖哀求蕭莫讓自己和家人死在一起,蕭莫背對著他沒有出聲,他惡聲詛咒著蕭莫,痛罵他不是人。他哭得滿臉都是淚水,視線模糊中,他看到了被強制捏著下巴灌下毒酒的親人,看著她們摔倒在地上,面容痛苦猙獰沒了往日半分柔和。
模糊中,溫玖看到母親眼中含著淚努力微笑地望向他,無聲地說著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溫玖被拉出死牢時,大雨滂沱,天陰暗無關,雨水抽打在他的臉上,他只感覺到了淚水泛咸的味道。
活下去溫玖心中一凜,人像是在高處行走突然踩空了一般,心中一慌,他猛然睜開眼。
“醒了”清亮帶著驚喜地聲音傳來“我這就去稟告六皇子。”
腳步聲匆匆響起,由近至遠,溫玖躺在那里沒有動,他腦袋空空內心一片黑暗,他眼角干澀,想哭卻已經沒了半滴淚水。
沒過多久,有人來到床邊,溫玖慢慢轉動著死氣沉沉的眼珠,最終目光定格在蕭莫那張稚嫩卻老成的臉上,許久后溫玖啞著嗓子問“我爹我娘他們”
“你已經昏睡了三天。”蕭莫淡聲道,他知道溫玖想問什么,他能說的只有這句。
三天前,溫氏女眷躺滿地牢,他扣著椅子把手站起身,看向監刑的太監總管明言“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