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微云向來溫潤而澤,極少說這樣重的話。同安被她的嚴厲嚇了一跳,訥訥的不知如何反駁,眼角很快便盈起了淚珠。她想要如往常那樣斥責,可看著長孫微云滿臉厲色,更是心虛氣短,她訥訥道“阿姨1和舅父都沒同我說這些。”她咬著唇,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長孫微云涼聲道“主弱則臣強。”一來是同安是姑母所出,二來則是好操弄。若同安是個洞明有主見的,祖父和父親不見得會支持同安。她瞥了一眼神色羞慚的同安,語重心長說,“很遠的事情就不提了,只拿天心湖上那事來說,你有沒有想過落入水中的人溺水而亡要怎么辦那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啊”
同安囁喏著唇,小聲道“畫舫上會鳧水的郎君不少。”
“所以就無視了別人的性命和清譽,只想著達到目的嗎”長孫微云的語調很冷,她掃了掃同安,絲毫不掩飾面上的失望。
同安繼續辯駁“表兄不是說了愿意納她為妾嗎”
長孫微云冷冷一笑“別人好端端的為什么要當妾若是家中早已經安排了婚事呢女郎們被指責,他長孫淵之嘴皮子一動,就什么事情都沒有了是嗎如果是段好姻緣,你怎么不愿意下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個道理,還不懂嗎”長孫微云數落起兄長來更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同安看著她分外惱怒的神色,還是有些不明白“表兄未來要承爵的,就算降為侯爵,那也不是尋常人家可攀得起的。讓溫秋水嫁入梁國公府已經給了她莫大臉面了。到時候她的父親仕途也能順暢起來,有什么不好”
疲憊之感油然而生,比起知道錯了死不悔改,這樣堅定地相信攀上高門能帶來莫大利益、女郎不該拒絕的同安,更是讓長孫微云無力。她恍惚中意識到,十多年的認知是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扭轉,可她還是不能夠放棄同安。“為什么要靠男人為什么你覺得別人愿意為了富貴折腰在有志氣的人眼里青裙縞袂不比錦衣玉食差。”長孫微云強迫自己耐下心,將道理掰碎了說給同安聽,但最后對上那雙迷茫不知所措的眼睛時,她又氣不打一處來。抿了抿唇,她直言道“我不想成為阿兄身上的點綴,也不想居于幕后。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立起來,而不是做別人手中的提線木偶”
同安張了張嘴,一句“你好像要做很多事”脫口而出。
長孫微云坦蕩地點頭。
同安不解地問“你為什么要這樣累”
長孫微云閉口不言,那股疲憊終于將她整個人淹沒了。屋中靜得可怕,在這樣壓抑低沉的氛圍中,就連驕縱的同安也不敢發脾氣,更別說是“興師問罪”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與李漸他們一起了。”同安不情不愿地開口。好一會兒都沒得到長孫微云的回應,她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了房間。
長孫微云自嘲地笑了一聲,輕嘆了一口氣。
將懷中的雙飛燕扔到了書桌上,她也沒什么心情管顧了。若她不是長孫家女,那她能選的就不會是同安那么唯一一條路了。可她能成長到如今,也是仰賴家族。出生小門小戶,未必會有如今的念頭。她之成敗與長孫家息息相關。眸光閃了閃,長孫微云壓下了心中的那點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