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先生愈發疑惑:“為什么?”
小鈴兒立刻煩惱起來:“哎呀,你怎么這么多問題,天晚了,該睡了。”
天晚了?九先生望了望外邊明亮的天色,不知這是哪門子的天晚了。
然而小鈴兒已經湊過來,準備幫他更衣。
九先生頓時嚇了一跳,雙手死死地拽著衣襟:“不可,不可!”
小鈴兒的臉也紅撲撲的,不知是羞的還是急的,語氣惱火道:“我們都成親了,你在怕什么?”
“我沒有怕……”九先生爭辯了一句,不敢抬頭看她,底氣不足地連連道,“要不,再等等,等等再說……”
“哼!”
小鈴兒喪氣地甩開他的衣襟,噔噔噔地出去了,把大門摔得很響。
九先生抹了把額上的冷汗,隨后又輕輕地抽了自己一個小耳光,喃喃道:“禽獸不如啊。”
他偷眼朝外看了看,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摸到大門口,雙手扒著門扇晃了晃,不出意外地發現門從外面緊緊地閂著。
站在大門口回望這個四四方方的大院子,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關在囚籠里的雞鴨。
“禽獸不如啊……”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只不過這一次,卻是別樣的滋味。
院子里沒有日夜之分,無論他睡過去,還是醒過來,看到的都是清亮亮的天色。
自從他強烈拒絕兩次后,小鈴兒也不再逼著他同房,雖然飯食還按時地送來,但她臉上已沒有初始的溫柔,話語也變得越來越少,一起吃飯的時候,兩個人往往是相對默然。
有時候九先生也會猜想,如果自己真的跟她同了房,她會不會變得高興一點兒。
但是內心深處的羞慚與內疚立刻又讓他警醒,讓他為自己升起的齷齪想法汗顏不已。
“發乎情,止乎禮,吾雖非君子,又豈可欺于暗室……”
心中這般責備著自己,在吃過第九次飯食后,他向小鈴兒第一次提出了自己要求。
“你這里有筆墨嗎?”他問。
“要筆墨做什么?”小鈴兒很奇怪,但九先生的樣子很誠懇,而且這人并不讓她討厭,她便皺眉想了想,“我去幫你找一找。”
許久之后,小鈴兒幫他找來一根禿筆,一塊陳墨,一疊舊紙,一塊破硯臺,好奇地站在旁邊看他要做什么。
九先生拿起墨塊,在硯臺里磨了磨,用禿筆蘸著墨汁,沉思了許久。
“生之謂性。”
他仔細想了想,在紙上寫道。
“你寫的是什么?”小鈴兒忍不住問道。
但九先生望著那幾個字搖了搖頭,在后面又添了幾個字:“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
隨后他才抬起頭,目光清澈地望向小鈴兒,笑道:“圣人之言,你要聽嗎?”
小鈴兒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于是九先生的筆便繼續寫下去,偶爾停頓下來,便是他一字一句地向小鈴兒講解的時刻。
許久之后,房間內傳來二人斷斷續續的吟誦: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