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顯沒有聊多久,結束的時候,靠在路邊的那輛車的車窗已經降了下去。
他裹著一身的寒氣重新上車,穆曼安掃了一眼那人,發現他還停在原地。穆山顯閉目養神,也不打個招呼再走,穆曼安便也只能當做沒看見,直接啟動了車輛。
等開出一段距離,穆曼安從車內后視鏡里看向他,輕咳了一聲,“剛才那個是誰啊”
話里帶著幾分試探。
兒子的朋友她雖然不是全部認識,但關系親近的也都見過,再不濟也知曉個名字。大概是母親特有的直覺吧,她總覺得穆山顯繞這么遠來到這么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廊,站在外面吹了半天風,多半是因為剛才看到的那個人。
說同學不恰當,說朋友又越了界限。撇開那些過去,他們之間只是見過幾面的陌生人罷了。
穆山顯沉默了片刻,“是校友。”
概括性的名詞在腦海里一一閃過,一時間,竟然只有這個不尷不尬的稱呼最為合適。
穆曼安哦了一聲,沒再追問。
穆山顯病的這兩年,起初還有些同學什么的來看望,后來漸漸地也沒了蹤跡,大多人只是過來發散一下自己的憐憫和同情,此后也沒了后續。大約也是覺得他不會再醒來了,再探病也沒有什么必要,太勤快了也會有攀附之嫌。
這其實也沒有可指摘的,都是人之常情,各家各戶的誰沒有點糟心事雖然難熬,但他們也只有這關要熬。別人說不定過得更艱難,人家愿意來探望已經是一番心意,這也很好了。
但也因此,穆曼安才發覺了其中的不同尋常。
特意繞道過來等候了這么久,就為了不到五分鐘的寒暄,想來兩人關系匪淺。可要說他們感情深厚,又不見得,要真那么親厚,住院這么久也不見他過來探一探病穆山顯話里話外,也只用校友這兩個字來描述兩人之間的關系。
穆曼安仔細想了想,心里便有了答案。
“總不會”她說著,瞥了眼穆山顯的神色,有些忐忑,“是前男友吧”
穆山顯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卻不是被噎住后的無言或無語,半晌后,他才搖了搖頭。
穆曼安心下了然。
看這反應,大約連前男友都還不算。
穆山顯從前也接觸過幾個女孩子,都是經朋友或長輩介紹的,但他的態度都不熱烈,穆曼安也沒有多想,只當他年紀還輕,不用太著急。
沒想到是性別不對。
穆曼安無奈地笑了一聲,也怕戳到他的痛處,便不再多說,一路平安地開回了家。
祝彰從妻子那里聽說了這件事,頗有些焦慮,一方面是他覺得兩個男人在一起終究不是個事,雖然八字還沒一撇呢,但他已經在幻想該如何跟父親交代了;另一方面也是發愁謝恒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怎么舍得。
相較于他,穆曼安倒是很支持,有時候穆山顯連著幾個周末都待
在家里,她還會替他發愁,心想是不是進展得不順利。
不是不順利,是不能太順利。
加過好友后,穆山顯一直沒有聯系他,謝景似乎覺察到了什么,兩個人默契地互不打擾。
這次突然的見面,兩個人都在意料之外,穆山顯沒有和他聊太久,卻隱隱釋放了一個破冰的信號第二天,謝景就發來了問候的消息。
穆山顯看到后就回了,兩人聊得不多,很快就各自去忙手頭上的事。都是成年人了,工作時有多忙都知道,也不必特意說一聲,等空下來了,謝景就自然而然地發來了新消息。
他挑的都是一些很日常的話題,穆山顯有時回,也有時不回,謝景也從不生氣或失落。
穆山顯控制著聯系的頻率,就像放風箏,松了就緊一緊,但也不會讓他靠得太近。
空閑的時候,他們也會相約著出來吃飯、看電影看展覽,壓馬路,談天說地。更多的時候,都是他說,穆山顯聽。
好在對方從來不表現出厭煩。
謝景能感覺到,穆山顯大病初愈后性格變了許多,以前再謙和,但還有著一股年輕人的朝氣。可惜現在都褪去了,身上多了一絲憂郁陰冷的氣質,還有幾分成熟男人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