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不忍地移開了目光。
雨下得很大,豆大的水珠從碎掉的車窗里灌入,車內頂上的血液還沒干涸,就被雨水沖刷了下去。他努力往后座探了探,可惜倒掛的車座擋住了他的視線,后車門他撬不開,車窗也沒有碎,但是被撞出了細密的裂紋。
謝景掃視了一圈,忽然看到車廂里一抹暗綠色,頓時被吸引了視線。
為了方便,副駕前方的抽屜里往往放著司機和車主的駕駛本。車禍時車身顛簸,抽屜里的東西東倒西歪、都掉了出來,散落一地。
其實那本駕照并不緊要,謝景也并不是個對別人的隱私十分好奇的人,但那一個瞬間,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那本駕駛證已經被雨水泡濕了,車主拿駕照的時間是很早之前,再加上上面的字被水泡過,更加看不清楚,唯獨上面的照片還算清晰。
他剛一翻開,就頓住了。
“”
那一瞬,就好像風吹過石洞,起初還沒有感覺,等反應過后來,渾身都是徹骨地冰涼。
他緊緊地盯著上面的字跡,從駕駛證上的姓名,住址再看到出身日期,最后落在了照片上。
但不管看多少遍,名字都沒有絲毫改變。
穆山顯,穆山顯。
記憶深處的那個名字突然用一種戲劇性的手法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荒唐得讓人難以置信。
仿佛被雷擊中一般,天旋地轉,謝景跪坐著,根本反應不過來,腦海里一片空白。
他用力地抹去照片上的水痕,想再確認一次,但他本就濕透的手根本擦不干凈,反而留下一道模糊的水痕;想用衣服里面的那層衣角去擦,可是剛抬手,駕駛證就落回了地面上。
試到最后,才發現是他自己的手腕在抖。
穆山顯的駕照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不是在美國嗎不對,他畢業了。所以這是他的車嗎車禍發生時,他也在這輛車里
無數個荒誕的、沒有邏輯的問題爭先恐后地涌進他的腦海里,最后只匯成一句
他在后車座上嗎
這個念頭不斷徘徊著,揮之不去,以至于謝景內心生出一股巨
大的恐懼,他恐懼到甚至不敢往深處細想,四肢僵硬地站了起來,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完全憑著本能行動。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撬開了車門,事后回憶時也毫無印象了,就好像褪色成了一張白紙。他只記得他用抖得不成樣子的手輕輕擦掉后座那個男人的血,崩潰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他記憶中的那個人總是溫和的、強大的,生動卻不張揚,卻總是能吸引別人的目光。如今卻只剩下白紙一樣的唇色,緊閉的雙眼。
還有比蝴蝶振翅還要微弱的心跳。
穆山顯很重,身上都是血,已經完全陷入了失血性休克的狀態。最麻煩的是,他的腿正好卡在了車座的其中一處,硬拽是拽不出來的。
謝景嘗試了幾次,最后從后備箱處找了把扳手,硬生生地把車座撬開了一截。
那一瞬爆發的力量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謝景平時很少鍛煉,連30kg的臂力棒都壓不下去,而穆山顯的體重卻有160、170斤,可是謝景不僅把人拖了出來,全程的動作還都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