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嬤嬤初來松柏院時還對瑛瑛存有兩分輕視,她端著自己的身份,認定了瑛瑛這等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眼皮子自該淺薄無比,不曾想她竟然會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明明杜嬤嬤與花嬤嬤已在薛老太太的支使下給了瑛瑛暗示,并把她吃食照顧的妥妥帖帖,卻不想還被薛英嫣尋到了機會。
昨日那眼生的小丫鬟送來了一碟糕點,杜嬤嬤湊近一聞便瞧出了不對,百般阻攔瑛瑛吃下糕點,誰曾想瑛瑛卻淡淡笑道“這一回不成,只怕還有第二回,與其日日擔驚受怕,這一回倒不如讓她得手了。”
瑛瑛知曉薛懷的心里有她一席之地,也正是倚仗著這一點,她才敢豪賭一場,賭薛懷不會讓她受委屈。
所以瑛瑛便不顧杜嬤嬤和花嬤嬤的阻攔,咬了一口糕點下肚,意識昏迷的時候她心里覺出點點后怕來沒想到薛英嫣當真恨她至此,這平白無故的恨意顯得如此突兀且可笑,明明她不曾得罪過薛英嫣。
杜嬤嬤瞥了眼瑛瑛慘白的頹容,只嘆這張素白嫣然的面容下藏著一顆狠厲果決的心,雖為自保,可也露出她不遜色于男兒郎的堅毅心性來。
因此,她對瑛瑛的態度有了顛覆性的改變。譬如此刻,杜嬤嬤便微微躬著身子,問瑛瑛“奴婢知曉夫人為何一醒來就要尋奴婢,夫人放心,這事斷不會傳到老祖宗的耳朵里。”
杜嬤嬤與瑛瑛心里都明白,老太太最珍視自己的愛女,對瑛瑛的憐惜也不過是面子情而已,所以瑛瑛故意讓自己中毒一事斷不能傳到老太太耳朵里。
“多謝嬤嬤。”瑛瑛操著沙啞的嗓音,朝杜嬤嬤投去最深切的感激目光。
杜嬤嬤還要再客氣地推辭時,薛懷已步伐匆匆地走進了正屋,那雙如溪般澄澈的目光已不偏不倚地落在珠簾后的瑛瑛身上,杜嬤嬤霎時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多余,悄悄地退出了正屋。
之后,瑛瑛便倚靠在薛懷的懷里,聽他清潤的嗓音里冒出一句句滿是糾葛與錯亂的話本之字來,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寧。
聽著聽著,她漸漸地生出兩分困倦之意,便干脆靠在薛懷的肩頭睡了過去。
薛懷察覺到瑛瑛已熟睡,便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里的話本子,卻是不敢挪動自己的身子,只一動不動地守著瑛瑛。
外間的丫鬟們也都是聰慧之人,沒有薛懷的吩咐,再不敢進屋叨擾。
薛敬川與龐氏商議了一通后,還是將松柏院內的事說與了薛老太太聽,薛老太太聽后也很是震怒,先派人去把杜嬤嬤和花嬤嬤傳了過來,而后便在榮禧堂里發了一通大火。
龐氏懶怠于婆母多言,便暗地里推了一把薛敬川。薛敬川便只能硬著頭皮上前道“母親可要為懷哥兒和瑛瑛做主才是,妹妹這回的手可伸得太長了一些,傳出去外頭的人還不知要怎么嘲笑我們承恩侯府呢。”
這話一出,龐氏便在側翻了個白眼,心內滿是感慨之語她這夫婿當真不會說話。
果不其然,
薛老太太聽得薛敬川的話語后便蹙起了眉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只說“外頭人都說你妹妹性子刁蠻任性,又不賢惠,還不是因你妹夫納了十來個妾的緣故。可若是你這個做哥哥的能立得住一些,你那妹夫怎么敢如此行事說來說去都是你無用。”
薛敬川聞言便也訥訥不語了。
眼瞧著薛老太太拿捏住了薛敬川的錯處,龐氏終于按捺不住地開口道“母親心疼嫣姐兒是人之常情。咱們做哥嫂的原也不該與妹妹多計較,可嫣姐兒此番做事實在太糊涂了些,哪里有出嫁女在娘家侄兒房里下毒的道理,若是傳出去,對嫣姐兒的名聲也沒有什么好處。”
龐氏知曉薛老太太心偏,也不奢望著她能為薛懷和瑛瑛做主。可她這個做娘親的卻不能眼睜睜地瞧著兒子與兒媳受辱,便暗地里以薛英嫣的名聲做威脅,讓薛老太太補償薛懷與瑛瑛一番。
薛老太太沉吟片刻后,便掃了一眼面色冷厲的龐氏,只道“這事是嫣姐兒做錯了,往后我會讓她少回娘家來,還有她那些留在府里的忠仆,我也會統統打發走。至于瑛瑛,我房里的那一架百鳥爭鳴的插屏,便權當是給她的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