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吃飯的時候就有點陰天,吃完飯窗外的樹葉已經點了不少雨點。
牧長覺只是起身夠一下毯子,燕知的目光立刻跟著他走,“你去哪兒”
“不去哪兒。”牧長覺用毯子把燕知的腰腹護好,“去沙發上休息一會兒”
燕知下意識地伸手摟他的肩膀,又有點不好意思地半路停住,“我自己”
“你自己什么啊寶貝”牧長覺不由分說把他抱起來,一路走一路逗他,“才二十多你就不好意思了,以后七老八十了你還肯讓抱嗎都說跟孩子親得趁早,我還以為我挺早呢。”
燕知不讓說,“你別鬧我,我還是不太舒服。”
“不舒服還不老實。”牧長覺抱著他坐在沙發上,用手仔細護著他的胃口,“還是餓得久了,一吃就疼”
燕知枕著他肩膀,輕輕“嗯”了一聲,“那時候你怎么想的”
“什么時候”牧長覺用掌根在他臍周輕輕打圈。
燕知習慣性地用眼睛貼著牧長覺的側頸,“那時候在醫院陪我,你怎么想的”
那時候他把牧長覺當成幻象,跟他無話不談,病中所有的瑣事都極度依賴他。
喝水他要讓牧長覺喂,吃兩口飯他要讓牧長覺從頭哄到尾,更別說睡覺上廁所。
現在燕知想起來,都難以想象當時牧長覺是怎么一天二十四小時地守過來的。
“我嗎”牧長覺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我很慶幸。”
在他開口之前,燕知腦海中閃現過無數中答案,唯獨沒有想過“慶幸”,忍不住問“為什么”
“我很慶幸你說出來了。”牧長覺說道“你要是不說,那些事兒我永遠不知道,就永遠壓在我孩子身上。”
牧長覺說得很直接,“天天就在我心上放著。如果什么事情壓著你,哪怕我不知道具體問題出在哪里,它也同樣地壓著我。”
“你說出來,我就有辦法把它們挪走,不壓著天天,也不壓著我。”
燕知聽得很安靜。
牧長覺抱著他向后靠,把燕知一整個攏在懷里,“那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別的,比如這個事情里我的責任。”
“你沒有責任。”燕知仰起頭否定他。
“好我沒有責任,”牧長覺輕易地順從他,“我可以改善的方面,可以嗎”
燕知枕回他胸口上,“可以。”
“你海棠姨形容我把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所以以前我覺得事情做了就可以了,我是為了讓你快樂。天天想要什么我就給什么,哪怕天天想要我以外的人,我都以為我可以接受。我把我自己想得,”牧長覺撇了一下嘴,“太高尚了。”
燕知輕輕搡了他一下,又憂傷不起來了,“你好好說。”
“我其實什么都容忍不了。”牧長覺把燕知摟緊了一些,“我才是需要的那個人。牧如泓在這一點上是對的,我愛你都是為了我自己。”
“我把你看成我固有的一部分,卻又在太多地方故作清高。我假裝只是你的兄長、我假裝只是你的朋友、甚至我假裝只是你的男朋友。在我失去你的時候,我卻并不能做到一個兄長、朋友、男朋友應有的適度的悲傷或者失落。”
牧長覺沒有接著細說過去,只是揉了揉燕知的頭發,“所以我跟你說我很脆弱,我能理解支璐,并不是騙你。天天,如果你不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相應的,只要你在,我就總還有辦法。是你在支撐我,哪怕是在你最虛弱最依賴我的時候,也是你在驅動我的世界。”
“你那時候難受成那樣我不心疼嗎我疼瘋了。”牧長覺的聲音平靜而溫和,“但是我要是崩潰失控,我家天天怎么辦呢所以我控制得非常好,天天得獎勵我,親一下嗎”
燕知的眼淚已經把牧長覺的領子全浸透了。
他拒絕抬頭,把自己捂在牧長覺頸間。
“你看你問我,我不說你也哭,我說你也哭。”牧長覺輕輕抬他的下巴,“不壓眼睛寶貝,不哭了,這一兩天哭多少,眼睛該哭壞了。”
燕知也不想總這么哭。
但是當著牧長覺他就是忍不住。
就好像他小時候再委屈都憋著,當著自己爸媽不哭,當著老師同學更不能哭,就等著到牧長覺面前“哇”那一下。
這么多年他找不到一個出口,全攢著等牧長覺來了傾瀉。
牧長覺側著頭輕輕嘆了口氣,“我還有個事兒想問你呢,哭成這樣我還問不問”
燕知的鼻音特別重,“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