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勇絲毫不懼,梗著脖子直直地對上任尚。
任尚突然松開拳頭,冷笑一聲,如鷹隼一般的眼睛盯著班勇,道“你是第一個和我這樣說話的小子。乃翁殺北匈奴單于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班勇的臉冷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熾熱的酒頓時讓他的臉燒起來。
他用手指著任尚道“你是西域的罪人。你知不知道我阿父為了西域和平花費了多少心血”最后一句話,班勇幾乎是低吼出來的,猶如失了母親的幼獸。
任尚端起酒往肚里灌,末了對班勇說了一句“朝廷要放棄西域了。”
“轟”一聲,班勇的腦子幾乎炸開了,渾身顫抖,問道“為什么梁校尉是良將,段都護等人都是處理西域事務的老臣,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任尚起身,迫近班勇,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先零羌反了。”
班勇的身子一震,憤怒道“羌人反了,討伐羌人,西域反了,平定西域。為什么要放棄西域”
任尚呵了一聲,道“因為朝廷沒錢。這兩年水災不斷,糧食歉收,物價大漲,國庫不能支持兩線開戰。”
班勇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頹然,憤憤地錘了下桌案,嘴里喃喃道“西域怎么辦怎么能放棄西域”
任尚站直身子,看了眼班勇,一并結了飯錢,然后就離開了,留下失魂落魄的班勇。
班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憤怒地拿劍在校場練了一通,直到精疲力竭。
暮色四合,班勇癱坐地上,抬頭望向夜空,手里握著一塊玉玨。玉玨是他的阿母留給他的。
西域反了,他阿母還好嗎
班超被人讒毀在西域擁愛妻幼子,貪圖享樂不思國家。他怕被皇帝猜疑,就與妻子和離。
“愛妻”是班勇的阿母,“幼子”就是班勇。班勇母和離后,另嫁他人,組成新的家庭。
西域在班勇心里有著特殊的意義,別人難以理解的意義。
自從劉隆上次在大朝會上連聲叫“要西域”后,鄧綏與群臣這幾日商議事情時,都沒把劉隆帶去。
如果有可能,鄧綏也不愿放棄西域。自從任尚回來,西域與中原就絕了音信。孤軍奮戰,怕是兇多吉少,再加上先零羌反以及國庫空虛,權衡之后,西域被放棄了。
劉隆年幼,不了解事情來龍去脈,就做出決定。但他是皇帝,不能置之不理。若置之不理,鄧綏恐他為朝臣看輕,有損皇帝威嚴。
皇帝聰慧,不讓皇帝上朝,不僅百官生疑,也不利于皇帝的培養。
等事情商定,鄧綏來到前殿,柔聲細語給不到兩周歲的劉隆講道理。劉隆抬頭看著母后給他說各郡國的災情以及國庫收入,然后一點一點地低下頭。
鄧綏摸著劉隆的腦袋,笑著鼓勵道“阿母希望將來有一天,隆兒把丟掉的領土收復回來。”
“收回來”劉隆堅定地點著頭道。鄧綏注視著稚嫩的劉隆,感到熨帖的同時,又感到心酸。
江山社稷沉甸甸地壓在她們母子肩上。從章德殿發出的每一條輕飄飄的詔令,都牽系著萬千生命。有人因著生,有人或許因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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