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誅賊,無力回天,嗚呼哀哉”周章神情悲愴,伏地大哭。
鄧綏神色未變,一臉沉靜,待周章說完,才說道“周公你錯了,大錯特錯。平原王身有錮疾,圣上康健聰穎,先帝才立圣上為儲,當日諸公有目共睹。先帝駕崩前,因圣上年幼,故以國事托朕。”
“朕臨朝以來,戰戰兢兢,夙夜經營,問政老臣宿儒,征辟賢良方正,罷郡國供奉,減宮中用度,親躬撫育圣上。”
“陳留李充,德行高妙,車騎將軍折節相請。弘農楊震,人呼關西夫子,將軍聞其賢,舉茂才。周公可觀將軍幕府,可有賢士大儒寂于空庭嗎”
“若上天以朕德行不修,降災百姓,朕愿一死謝天下。周公博古通今,可曾讀過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國家危難,百姓流離,正當君臣同心同德,周公卻因一時之忿,密謀叛亂,拋先帝之恩德,置蒼生于水火。”
江平豎耳朵聽了半天,弄明白了原委。這周章勾結南軍想要立大皇子為帝,然后把圣上和皇太后一并廢了,并誅殺鄧氏和鄭眾一眾官宦。
江平渾身一寒,又如醍醐灌頂,乍聞謀反心中生出的那層淺薄的驚亂碎裂成片。他突然明白,圣上是依賴皇太后的,當年皇太后力爭他為皇帝,現在又是皇太后粉碎叛亂。
沒有皇太后,年幼的圣上什么都不是,隨時都可能被廢掉。江平想畢,頭皮發麻,背后汗出如漿。
他的心亂糟糟的,勉力集中精神,聽殿上皇太后最后的宣判。
因周章犯了謀反之罪,太尉張禹與司徒魯恭不敢為他求情,本以為周章會得個夷三族。萬萬沒想到,鄧綏的處罰在二人看來卻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鄧綏命張禹寫了一道聲明周章罪名以及將其罷免的詔令,然后又命鄧悝將周章送回家中。
倉皇悲憤的周章被將士架出去,一路押送到家中,這樣難堪的場面對于周章而言比死亡更難受。
鄧悝騎著高頭大馬,回頭瞥了眼周章,不屑地啐了一口。就這水平還敢和他二妹妹斗,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不知天高地厚
鄧悝知道這周章在京師名聲極好,素有“英豪”“大儒”“高士”等美稱,為了折辱他,故而走得極慢。
種花家自古都愛看熱鬧,有一兩個吃螃蟹人的不曾被兵士驅趕,其他人瞬間都圍上來,仿佛在看稀罕玩意。
“咋的啦”
“看樣子是個大官哩”
dquo犯法啦,前些天有幾個貪官被殺了heihei”
“這個也是嗎”
眾人議論紛紛,鄧悝本來還要說幾句周章所犯的罪行,耳朵卻聽到這些百姓越說越離譜,從貪污受賄說到強搶民女逼良為奴,再說到道德敗壞孝期狎妓。
鄧悝看見周章羞憤欲死的表情,瞬間不解釋了,默默閉上嘴巴。雖然謀逆罪重,但周章這位以品行入仕的官員,說他道德敗壞,似乎比謀逆罪跟具有殺傷力。
鄧悝率人將周章送回家中后,又指揮兵士將周宅團團圍住,他倚靠在門框上等待圣旨。
只是這周章家的宅子低矮狹小,連鄧氏的下人房都不如。周章的幾個兒子形容猥瑣,如履薄冰,似乎怕被一并砍了。
鄧父在時對兒女們嚴加管教,但那畢竟是管教,督促他們兄弟姊妹讀書上進,禁止他們沾染貴族子弟毛病。罵罰不管用了,有時還會用上馬鞭,妥妥的一個嚴父。
一眾兄弟姊妹中,唯有二妹妹最得他歡心,不僅沒有因為女子的性別或年幼看輕她,反而把朝中的大事都與她一起商量。
即便是最散漫的幼弟,讀書騎射不行,但天文算數有幾分可取,若將來沒了家世,也能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