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寫成后,張龕揣在懷中,眼睛通紅,對張俊說“我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是二郎你不要放棄希望。你自視過高錯信他人的毛病,以后千萬要改了吧。”
張俊重重地點頭,隔著欄桿,期盼的眼神盯著張龕說“兄長,你上這封信會不會被”
張龕說“沒事,再壞的情況就是現在這樣。我沒事,先走了,你千萬要保重。”
張俊說“兄長,我有現在的結果是我罪有應得,兄長你要保重啊。”
張龕點頭,轉身往外走,頻頻回頭,直到轉角看不見張俊。他深吸一口氣,用袖子擦干眼淚,直面外面熾熱的陽光。
兄弟皆為尚書郎,以前是何等的榮耀,現在就是何等的狼狽。
張龕伸手摸了摸書信所在的位置,然后騎馬就往皇宮趕去。
張龕進了尚書臺,同僚們看到他均是一靜,然后若無其事地轉頭忙活手頭的工作,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
他弟弟行事不密,身為中朝臣子,卻結交外朝,弄得尚書臺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連尚書令都貶為尚書仆射了。
張俊的人生到頭了,張龕的仕途也幾乎到頭了。
張龕找到尚書仆射請求他將書信轉交給皇太后,尚書仆射現在哪還敢接前尚書令堅定地推脫了。
張龕又去找宮中的中常侍,想要出錢買通他。
中常侍見狀臉色發白,連忙擺手推辭“尚書郎,你可別害我。你弟弟的文吏剛因為收受賄賂被流放,現在我哪還敢收你的錢帛”
張龕找了一圈,絕望地發現無人愿意幫忙,求助無門悲慟惶恐之下,他抱著書信大哭。
眾人于心不忍,不知是誰往他桌上扔了一本尚書臺的工作條例。張龕拿到后,淚眼模糊,突然靈光一閃,想起尚書郎有上書彈劾的權利。
于是,他就將弟弟的書信偽成彈劾的奏表,和其他奏表一起送到崇德殿。尚書臺的眾人皆假裝沒有看到。
然而,皇太后日理萬機,這些奏表先經過女史的手,再到皇太后的手中。若女史將奏表駁回去或者延遲幾個時辰那弟弟就只能走上黃泉路了。
張龕沒有其他的辦法,他和女
史不熟,而且這些女史出生世家大族,不是他能說動的。
他只有焦急地等待,祈禱女史心善放過這封奏表,祈禱皇太后看在弟弟誠心悔過的份上放他一馬,什么刑罰他都認了。
第二日這封悔過書才到樊嫽的手上,她看到時猶豫半響,不知道該將這份奏表放到那一摞中。
按理說,這封奏表與朝政無關,應放到請安上貢等無關緊要的一摞中,待皇太后處理完他事再看。
只是
樊嫽看了一眼窗外,已經日上中天。一直受朝野關注的張俊案中的主謀張俊則要在午時問斬。
樊嫽的手在顫抖,她一方面為張俊此人感到惋惜,另一方面又被皇太后之前的雷霆手段嚇到。她也怕自己被牽連,失去圣心。
雖然她只是小小的女史,權力只有參謀朝政而已,但是權力不管大小都會讓人上癮的。
樊嫽舍不得這樣的權力,但這是一條人命啊。她心中正做著艱難地抉擇,是將這份悔過書現在呈給皇太后,還是假裝沒看見按照正常的流程處置。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樊嫽的桌案上,投下一個不規則的光斑。光斑微微跳動,但此時在樊嫽看來它就像是一把斧刃。
樊嫽知道當這個光斑緩緩移到她身上時,那張俊就命喪九泉了。
她的手在顫抖,頭微微低著,心臟砰砰作響。
現在呈還是不呈這是一個艱難的決策。
光斑在慢慢地移動,樊嫽的手心都出汗了。突然,她一咬牙起身走到皇太后的身前,將這份悔過書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