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綏勉強壓住心中的胡思亂想,將精力放到奏表上。不知不覺暮色降臨,太醫令趕在宮門下鎖前回了宮來到崇德殿,匯報鄧閶的病況。
鄧閶的身子確實有油盡燈枯之相。鄧綏怔愣,心中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這她最小的弟弟,才過而立之年沒多久,怎么就病入膏肓了嗎
太醫令沉聲道“西華侯幾年前傷了根基,又未曾好好修養,這次怕只能將養著。”
鄧綏讓太醫令下去,坐著出神,心中涌起一股股悲傷。
她這一輩子都是在送別親人,年少喪父,青年喪夫又喪母,兄弟姐妹也接二連三地離去。
“母后,母后。”劉隆被母后眼中的悲哀刺了一下,小聲叫道。
鄧綏趕忙回神,嘴角下意識地扯出微笑,眼角卻縈繞著水花,轉頭看向劉隆,只見少年一臉關切。
“隆兒,你怎么了”
劉隆道“母后,我們明日去探望西華侯如何”
鄧綏聽了,沉思半響,搖頭道“我去,你不用去。你要以學業為重。”
“母后”劉隆不解地看著鄧綏。
鄧綏笑道“你有這個心已經很好,我自己去探望就可以。”劉隆見母后堅持,只好作罷。
他做完課業,囑咐母后要早些休息,就和江平一塊離開了。
暮春的風吹在臉上,輕柔若夢。
天空依稀亮著光,江平小聲揣測道“只怕西華侯不太好了。”
劉隆道“沒想到西華侯年紀輕輕就天意弄人。”
“這都是命。”江平感慨道。即
便是榮華富貴再大又如何,沒了命又怎么享受
劉隆聞言,不解道“鄧氏是怎么了”他還沒想到將來親政后該如何處理鄧氏,這鄧氏就露出衰落之相。
次日一早,鄧綏派陸離和劉隆說了一聲,就離開皇宮,前往鄧氏府邸。
天空下起了毛毛細,像春風一樣柔軟,滋潤著干涸的土地。
出了宮門的那一刻,風吹動車簾,鄧綏的心跟著靈動起來,身子仿佛也輕松了幾分。
她十六歲就進了皇宮,算起來,呆在宮中的時間比她在娘家的時間還長,但鄧綏依然對鄧氏府邸充滿了眷戀。
六年戰戰兢兢的貴人生涯,三年皇后,十三年執政。
鄧綏這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她低頭看見自己的手,修長干枯,指間長了繭子,不復年輕時的柔嫩細膩。
這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的呢鄧綏回憶過去,結果一無所獲。
時間對她最是冷酷無情,拿起鐮刀又開始斬磨她所剩無幾的親人。
鄧綏重重嘆了一口氣,內心祈禱幼弟的病情只是虛驚一場。
“陛下,咱們到地方了。”外面的陸離又重復了一遍,還不見里面回應,正要打簾去看,聽到里面輕輕回了一聲“嗯”。
陸離讓宮女打起簾子,鄧綏扶著她的手下了馬車,看到門口迎接自己的族人,忙叫人起來。
鄧騭和鄧悝迎上來,伴在鄧綏左右。
“若是圣上沒有發現廣宗的異常,大兄恐怕還不想讓我知道閶弟的病情呢。”鄧綏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埋怨。
鄧騭回道“啟稟陛下,閶弟與我都不愿陛下在操勞國事之時還擔憂他的情況。”
鄧綏一邊走,一邊說“你我是同產兄妹,骨肉至親,探望一下,過問一聲,這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