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世代有人供奉,但她的兒子呢
父子為了家族活人皆遺言薄葬,生前噎金咽玉,死后唯有爛陶破瓦。丈夫尚且有祭祀,但她的兒子呢
白草枯荄,荒途古陌,朝饑誰飽,夜渴誰憐
接受族人勸說,過繼嗣子的興致勃勃變得索然無味,耿小鸞又悲又怨悲自己兩年之內接連喪夫喪子,怨丈夫與兒子接連而去。
雖為過繼,但嗣子父母皆在,且其父受太后器重。
一股悲涼和孤寂從腳底涌上她的四肢百骸,屬于丈夫兒子的念想在一人去后,回到族中,再與她沒有關系了。
耿小鸞心中更加悲涼,哭聲令人肺腑酸柔。
劉隆怔愣一下,不由得跟著她悲傷起來,鄧綏早已放下茶盞,唯有默然。
良久,耿小鸞微微恢復,用帕拭淚,似哭似笑,清淚不絕“我原想為忠兒繼嗣,只是只是忠兒諸兄皆少”
可憐天下父母心。
劉隆面露猶豫,轉頭看向母后,道“母后,漢律曾有無子,則女即位的律法,不如讓鄧柔表妹繼承,也可慰藉舅母之心,五舅父與忠弟泉下有知亦會欣慰。”
鄧綏抬眸看向劉隆,但見他一臉憐憫,轉頭又看了滿臉驚詫的耿小鸞,沉吟半響,然后搖頭道“阿柔年幼病弱,福大反而不好。”
劉隆頷首道“母后考慮周全,是我考慮不周。漢律云爵位繼承依次為子、女、父、母、同產兄弟、同產姐妹、妻子。”
“阿柔妹子體弱,平壽侯與新野君已逝,大舅父有爵位,三姨出嫁,不如讓舅母繼承西華侯位,將來或由阿柔繼承,或為忠弟繼嗣都使得。”
“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鄧綏聽了,心中微嘆,轉頭看向耿小鸞,問她道“閶弟是你的夫君,忠兒是你的兒子,如今他們都去了。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耿小鸞在皇帝咨詢皇太后意見時,已經回過神來,腦子飛速轉動。
打心底說,她極為贊同皇帝的意見,自己占了爵位,將來傳給女兒,還是為忠兒過繼柔兒的孩子,都使得。
但是族中
自從忠兒去世,族中婦人對自己關懷備至。她本以為是妯娌情誼,沒想到她們更多的是看上西華侯的侯位,對自己百般殷勤。
最后,還是族中最得勢的鄧暢、鄧豹等人占據上風,而耿小鸞選了鄧豹年僅三歲的兒子。
耿小鸞的心激烈地跳動起來,猛然抬頭道“我愿為主君和忠兒暫代侯位。”
為了柔兒,為了已去的丈夫和兒子,也為了自己,耿小鸞決定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鄧綏聽了,點一點頭,道“既如此,那我叫人擬旨。閶弟僅留柔兒一點骨血,你要用心照看,家中常備醫者。”
“小鸞謹遵陛下圣命。陛下圣上隆恩,下臣銘感于內,請陛下圣上受我一拜。”耿小鸞起身,鄭重地跪謝皇恩。
“快起來,快起來,陸姑姑快扶舅母起來。”劉隆連忙道。
他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對母后嘆道“母后,你看舅母現在的精氣神多好呀。”
鄧綏看到弟婦有了神采的眼睛,心中的郁郁瞬間消散了八九分,微笑著點頭,道“是啊。小鸞你今日就留在宮中用飯,等雪聽停了再走。”
接手爵位時的惴惴不安此時化作振奮與激動,恨不得現在就拿到圣旨,定下乾坤。
“陛下賜飯原不辭,但是下臣在孝中多有不便,且雪大天冷,心中著實擔心柔兒,望太后圣上恕罪。”耿小鸞道。
鄧綏聽了,道“既如此,那我就不留你。陸離,將那件月白羽緞狐貍毛里的披風,拿來給給西華侯披上。”
耿小鸞聽了一愣,不知為何眼中的淚水又流了出來。她再拜,哽咽“下臣多謝太后隆恩。”
劉隆嘆了一聲道“江黃門,你去將我幼年玩的那套玉雕十一生肖拿來送與小表妹把玩,愿她長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