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撂了油刷,踩著荒蕪草灰,向她走去。
她視線隨他移動,一點一點,從遠到近。
看著他俯身,與她平視,深邃眼眸在暗處熠熠生輝,像寶石,她依稀能從中看出自己的模樣。
他的手輕輕落在她發頂,拇指撫著她額角,順著輕撫兩下,挺舒服,她微微瞇眼,竟有點犯困。
“你真這么想”他輕聲問她。
周雨晚大腦開始混沌,像被酒精麻痹了,也像是被他蠱惑了,總之,心防被他輕而易舉地攻破,她坦言
“我不知道。”
話音落下時,趙丞手機那首歌播完,世界頃刻安靜下來,風溫柔地吹,他們都在聽她說話。
“十歲那年,一個算命先生說,我天生富貴命,無論今后做什么選擇,過得坎坷與否,幸福與否,都改變不了我一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的好命格局。他說得情真意懇,我聽得信以為真。”
然而,事實證明,就算她天生富貴命,也擋不住家中差點破產,而她本人還慘遭斷水斷電斷生活費的災。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那位先生說的也沒錯。
因為有商渡在中間牽橋搭線,她家到底還是沒破產,她依舊是富二代。
就算被陸卿晚趕盡殺絕,她搬到他那兒一住,什么水電生活費也都統統有了著落。
“既然我天生命好,那有沒有夢想,有沒有信仰,有沒有心儀的大學,對我來說,好像都沒什么區別。不過,有個朋友告訴我,學歷這東西,有總比沒有好,有退路,才有自由。”
周雨晚頗為感慨,發覺商渡眼中情緒有細微變化,她抿了抿唇,繼續說
“所以我想了下,還是應該好好讀書的。雖然我依然沒有夢想,沒有信仰,沒有心儀的大學,也沒有人生目標。”
越到后面,音量越低,托著下頜的手放下去,她低垂頭顱,百無聊賴地屈指彈了下啤酒罐。
“周雨晚。”商渡叫她名字。
時間停頓在這一秒,她知道,他在等她回應,因
為有些話是特地說給她一個人聽的。
“嗯。”
她聽著。
“很多時候,人不是因為定下了夢想、信仰和人生目標█,才決定踏上漫漫征程。”他說。
她眉頭輕蹙,似懂非懂地掀起眼皮,對上他眼睛。
“總有些時候,我們需要在前進過程中,不斷了解認識自我,不斷地尋找、修正并確定人生不同階段的目標,這是個終其一生的過程,盡管每個人都害怕后人一步,但我們不該躊躇不前,也不該匆匆忙忙地上路。懂么”
他的話,不止是她在聽,另幾個人也都在聽著。
都沉默,都心有感觸。
周雨晚品味著他的話,好像有點開竅,點頭,輕輕“嗯”一聲。
他揉了揉她的頭,“打起精神來,嗯”
她嫌他煩,拍掉他的手,捋一把被他弄亂的頭發,站起身,走回到那堵墻前。
鵬大、中大、京大、麻省理工
難度逐級遞增。
她抓捏啤酒罐的力度也遞增。
最后實在頭疼,繞回到柯思萌旁邊,攤開手掌,彎曲手指招了招,問她要回油刷,“感覺還是更想跟你去鵬大,下課后去你家蹭吃蹭喝。”
“對吧果然我們才是真愛”柯思萌雙手托腮,沖她笑得比花燦爛。
“服了,”商渡劈手奪走周雨晚即將落筆的油刷,“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這幾所大學。”
“嗯,你說得對。”周雨晚點頭,“那你說還有哪些大學我給從中挑一個。”
她把話說得隨意,是真沒放心上。
態度很明顯,今晚腦子不清醒作出了決定,不代表今后真就照著這個決定前進。
有商渡先前那番話當底氣,她隨時做好臨時變卦的準備。
可商渡用熒光粉油刷落筆的態度卻那般堅決,“g大”兩個字寫得鏗鏘有力,不拘繩墨。
周雨晚心驚肉跳地看著,呷一口啤酒,感受泡沫在口中漲起,又被她囫圇咽下的痛快,忽然笑了
“渡爺可真看得起我。”
商渡挑眉,“很難”
“難。”周雨晚點頭。
戚婭欣復讀一年,以超出一本線150分的成績才考進去的。
而她現在這水平,撐死也就好一點的211。
你說難不難
難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