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沉默了。
奚暮想的則是,以前的自己選擇留在逍遙宗,不在乎窮困潦倒,也不艷羨錦衣玉食,可如今的他要照顧的不只是自己一人,他還要照顧倉靈。
眼看著那一指深的窟窿汩汩淌血,不用藥是止不住的,倉靈咬了咬牙,一把將奚暮推倒在床上,壓著他,就把藥膏統統給他涂上,一點不剩。
血總算止住了。
天色漸漸昏沉,屋內只有一盞廉價油燈幽幽晃動。
奚暮望著倉靈倒掉血水,擰干帕子,笨手笨腳地給他清洗干凈,包好傷口,心底酸澀。
他給不了倉靈更好的生活。
即便師叔祖對他敵意再大,對倉靈的好卻作不得假。
猶豫著,奚暮終是啞聲道“倉靈,你不要怪師叔祖,他對你很好。”
倉靈瞪了他一眼。
“”奚暮嘆了口氣。
想了想,又說“這樣吧,我下個月去秘境試練,運氣好,說不定能淘到一些秘寶靈植,若是足以換一筆錢,我就帶你出去玩一段時間好不好”
話是這么哄的。
想的卻是自己在逍遙宗學不到什么東西,又惹來師叔祖的莫名敵意,這么下去,他是照顧不好倉靈的。
他真的太窮了。
他需要離開這里,去那些兇險的秘境中掙一掙身家。
若是能活著回來,他一定來接倉靈。
倉靈眼睛一亮“不用等以后我現在就可以和你走”
奚暮一愣。
“師叔祖已收你為徒,你已算是逍遙宗弟子,同我這個可有可無的外門弟子不同,師叔祖他不會允許你
離開的。”
說到這個,倉靈就來氣。
他鼓著腮,雙眉一擰,氣呼呼道“我離開,干嘛要他允許那是他騙我的他不是我師父,有名無實而已。”
眼見奚暮困惑,倉靈毫無保留地將一切都告訴奚暮。
從他出生時,便害死雙親開始,說到井底困鎖十余年,說到被架上柴火堆焚燒,卻燒不死,說到有人告訴他,他活著就是惡心,他該被超度才能解脫,說到遇見奚玄卿,本以為可以被超度,沒想到稀里糊涂被收徒。
他盯著那盞顫巍巍的燭火,漫不經心地傾訴一切。
他自己倒不覺得多傷心,一雙琥珀色的眸平靜無波。
偏偏一轉眸,愣住了。
“奚暮,你哭了嗎”
“沒有。”
“騙人,眼睛很紅,都有水光呢。”
“”
少年歪了歪頭,想起那日奚暮對他說的話,擺出一副大人模樣,諄諄教導“你教我,疼要說出來,那你傷心難過,也要說出來。”
“我疼,說給你聽,你說你心疼我,那你傷心,也要同我說,我也心疼你。”
少年雙手捧著臉,笑瞇瞇地看著他。
奚暮再也沒忍住,一把攬過少年的肩,擁進懷里。
嗓音沙啞“好。”
珍之又珍,慎之又慎。
明明他傷口血氣很重,是倉靈不喜歡的味道,這下貼著那傷口,小心翼翼生怕壓著,倒是不厭惡血氣了。
奚暮想起什么,又對他說“超度那你現在”
倉靈搖了搖頭,笑道“不想了,以前覺得活著沒意思,活著就是惡心,但現在”
他將臉埋進奚暮頸窩,輕輕蹭了蹭。
好溫暖啊
“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活著就很好。”
奚暮心中觸動,那些情緒不知如何言表。
但提及“超度”,他眉頭又皺了起來。
“為何師叔祖說能超度你超度明明是佛子能做的事,修仙之人并不能”
倉靈懵了,瞪大眼睛“他騙我”
倉靈更生氣了
怎么可以騙人呢
見他胸膛起伏得厲害,怒極攻心,奚暮連忙安撫“這也不全是壞事,若你遇見的不是他,而是某個佛子,我恐怕就遇不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