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萬年的惆悵思緒,千萬縷,一言難以蔽之。
“那樣活著,真的很痛苦啊”
一時間,懷淵想越過茶桌,可對方只是盯著他雙足看了眼,一言未發,便讓他止步,躊躇原地。
他只會在這個人面前失態。
懷淵“死了就什么都沒了,活著才有希望,還有機會,就算就算時間漫長,我也找到方法了不是嗎”
“可我不喜歡。”
“”
安是愿說“你大約是恨我的吧,不然又怎么會做那樣的事,那般對待我,我的手沒沾過一絲鮮血,你倒好”他苦笑一聲“你一下子,直接讓我背上了半座城池的命,七千六百三十一人,我記得清清楚楚。”
“”
安是愿“我在那個世界出不來,永遠不得解脫,就順著他們的輪回轉世找去,跟在他們身后,我想補償,想幫忙,想贖罪”
“可我沒辦法,我只是一縷飄蕩的靈識,什么都做不了。”
“我就想,熬一熬吧,等這個鴻濛世界終結,我就可以隨之覆滅,結束苦痛了。”
“可我想不到,你會瘋成那樣,竟將那個世界裝進鳳凰涅槃劫中,躲避天道法則,給了我不生不死的幾十萬年詛咒。”
懷淵“那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對不起你,這些都是他們的報應。”
安是愿“這份報應里,也有我嗎”
“”懷淵愕住,垂眼啞聲道“對不起”
安是愿“其實你什么都知道,你了解我,也曉得我
死后,對他們并無怨憎。”
“你替我做的決定,讓我死生不由己。”
“你根本不知道,從那些人體內挖出來的靈識,早已被貪嗔癡恨熏神染骨,我帶著那些東西活了幾十萬年。”
“幾十萬年啊”
他自嘲一笑,悲戚地看著懷淵“我想,你應該是恨我吧。”
懷淵不知如何開口。
目光閃避,一會兒說著“你誤會了”,一會兒說“我沒有,不是這樣”,可面對造成的苦難結果,他解釋不清。
愧疚與痛苦,逼得他頭疼。
本就瘋,如今更是無處發泄,不知所措。
他倏地抬眼,看著裝在奚玄卿殼子里的安是愿,目光幾欲閃避,又強行掰回來。
“先不說這個,我找到辦法了,你也感覺到了是不是,女媧石身很適合你,無垢靈體也能凈化你靈識里的那些臟東西。”
“我幫你拿下他,阿愿,你過來。”
被認定成沒有價值的存在,懷淵不會管他們了。
鳳翎起身,擦去額頭上的血,又撣去膝上灰,整理衣衫,脫去裹的嚴嚴實實的紗巾,露出那張平庸到甚至有些丑陋的臉。
司晨還跪著,乍見這張臉,瞳孔驟縮,目眥盡裂。
一把拽過鳳翎,就想為他蓋上頭紗。
鳳翎往后一退。
他撈了個空。
鳳翎“他說的對,我們只是一只雉雞和一只烏鴉,被算計進這樣一場亂局中,能保住性命就已經很好了。”
“你”司晨怒不可遏,“你認輸了”
鳳翎垂眼“從一開始就沒贏過。”
他算是看清楚了。
他以為自己撞了大運,終于可以擺脫卑微身份,終于可以脫胎換骨,烏鴉飛上枝頭也能成鳳凰。
即便這一切都是偷來的,可那又怎么樣,只要到他手里,那就屬于他。
直到如今,他才看明白,得到與失去,從來由不得他。
他不過是上位者布下一盤棋中的一個小卒,被推著往深淵走,回不了頭。
卑微著,只進不退。
他緩緩脫下帽紗,扯開籠罩嚴實的外袍,將自己本來的模樣暴露在陽光下,在司晨眼前。
“你就沒覺得奇怪嗎”
“三百年前,我拿到鳳凰金翎時,并不想占有,只是想試試看,我想過還回去的,可一摘下金翎,我連自己的羽毛和模樣都恢復不了,甚至保不住性命。”
“如今,鳳凰金翎再度失去,我卻只是回到曾經的模樣,并沒有什么副作用。”
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