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靈沒想到,奚玄卿寢殿的密室里竟還藏著一個秘境通道。
他腳踝上還烙著指印,半片袖子都被扯爛了,是那一人一狗干的。
他們應當也被卷了進來,但大約是途中被甬道疾風吹散,各自降落的地點不盡相同。
倉靈望了眼這片落滿紅楓的林子,目所能見,一半是紅楓,一半是被鳳凰火燒出的緋紅火焰,眼瞧著火勢漸弱,并不會燒毀山林,他松了口氣,盤膝坐在層層厚鋪,綿軟如毯的楓葉上,回想前因。
密室內的秘境通道應當有觸發機制。
他在里面轉了那么久都沒事,偏偏那一人一狗來了,就發生意外。
猶記當時密室的半邊磚墻映紅,足踝紅線滾燙,他的心也莫名悸跳,再后來便瞧見那人腰間的錦囊里浮出玄石,朝他飛來。
紅線金鈴,他的心,還有玄石
對方當時是不是說讓他趕緊閃開,丟掉紅線金鈴
那人定然知道如何出這秘境。
即便不知,倉靈也覺得自己的猜測八成就是開啟秘境通道,徹底離開的方法。
玄石定是關鍵。
倉靈有些遺憾,他本來快拿到那塊玄石了,偏偏那只狗撲過來時,叼住他袖子扯了一把,便與其失之交臂。
那塊玄石瞧著很像女媧石,但未必是。
女媧石又不是大白菜,哪兒能處處得見
倉靈握著鎖骨間的吊墜,玄玉是暖的,和活物的體溫接近,這才是真正的女媧石,是奚暮身死后留給他的石身。
秘境中的日升月落毫無規律可言,無法通過天色辨別時間,倉靈歇息片刻,不打算原地等待,起身隨意朝一個未知的方向走去。
秘境中天材地寶不少,但除了話都不會說的綠植,難見活物。
想問問這是什么秘境,都難。
按理說,秘境中都該有境靈。
自己墜落秘境時,動靜不小,隱約記得天空炸開一道無比響亮的雷聲,他連鳳凰法相都被沖出來,無端燃起一簇鳳凰火,不慎燒掉了一大片林子,對秘境影響肯定不小,境靈不可能不來找他麻煩才對。
相較于境靈的憤怒報復,死寂般的安靜無事,才更顯詭譎古怪。
倉靈走了很久,終于發現一個活物。
說是活物,并不盡然,那只是一抹殘缺的魂魄,借著秘境的生機靈氣才修煉出實體,半邊腦袋像是被什么東西一口啃掉,一只手臂變形扭曲,另一只手臂齊齊斬斷,正背對著他蹲在巨木樹根旁,從樹洞里掏出一把把白蟻往嘴里塞,像是個餓死鬼。
是這秘境里的鬼怪
那東西狼吞虎咽下一把白蟻,又瞧見一只碩鼠,兩眼發光,背脊繃直,一個猛子朝碩鼠撲去。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自己扭曲的手,卻一無所獲。
聽見碩鼠吱吱叫聲,他抬眼,便瞧見距自己兩步開外的枯葉間,碩鼠不停掙扎,一只雪白的靴子踩
在碩鼠尾巴上。
他毫不在乎這個忽然出現的人,撲過去扯出碩鼠便往嘴里送。
活物生吞,滿口的血肉模糊,碩鼠的尾巴還在他的唇齒邊不斷扭動,他卻像是享受美食般,吃了個心滿意足。
一邊連毛帶骨頭地往下咽,一邊操著沙啞如沙礫摩挲老樹皮般難聽的聲音說“看什么看要不了幾天,你也會像我一樣。”
倉靈抱臂俯視他“此話怎講”
那非人非鬼的東西嗤笑道“也未必,未必會有我這么好的運氣。”
他始終沒有抬頭,而是趴在地上,將那碩鼠滴落的血都舔了個干凈。
“能被丟進問心秘境的,自然都是天獄的死囚,用來喂境靈的祭品罷了,我運氣好,境靈嫌我魂魄臟,咬一口就吐了,你就未必有這好運了。”
秘境中的活物自有靈氣熏染,他活吃了碩鼠,碩鼠血肉中的靈氣便為他所用,轉眼間,灰敗的面色好了許多,就連干癟下去的兩頰都充盈了些許,可惜的是碩鼠太小,靈氣不夠,于他而言是杯水車薪。
可眼前不就有一個補品嗎
他笑了笑,吮干凈手指上最后一抹血,抬起頭,瞧見倉靈的臉。
卻忽然頓住。
沒了眼皮,只岌岌可危地懸在眼眶之間的兩顆珠子猛然瞪大,枯唇顫抖,如遭雷殛。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