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因為自己的痛苦,而萌生仇恨世界的心態,反而因為天下蒼生罹難而郁郁寡歡。
這樣的安是愿,真的能成為狠戾恣睢的暴君嗎
懷淵再見天道的時候,渾身沾滿了人間毒素,氣急敗壞地朝天外天上擺弄棋盤的虛影說“你到底想要什么就只是讓鴻濛世界動蕩,不得安寧嗎你想毀了這個世界嗎”
棋盤上黑白變幻,一時是黑子包圍白子,一會兒又是白子壓過黑子。
天地之氣凝成的人影不徐不疾地說“這世上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相對的,有黑就有白,有對就有錯,有成功就有失敗,有生就有死。”
“希望所有人得到幸福,希望每個人都能快樂,免于戰亂,是鴻濛世界里那些英雄先驅該干的事,而不是你該做的。”
“若萬物生生不息,摒棄死亡,這個世界才會真正被毀滅。”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人間是太平,還是苦難,都不足以讓天道悸動分毫。
其實脫胎于天道的懷淵也不在乎,但安是愿在乎。
他沒辦法幫安是愿完成心愿,也不能解除他的憂愁。
但他想救他。
救一人而已,不會很難的。
懷淵壓住新長出來的,因憤怒而蓬勃跳動的心臟,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那你放了他,換一個人。”
“不行。”
懷淵一拳砸在棋盤上,砸出一個坑洞,毀了幾枚黑子還是白子,他不知道。
“為什么是他為什么非得是他”
“為什么不能是他”天道睨他,又望著棋盤說“你為了他,毀了多少生靈呢”
與此同時,天災爆發,洪水肆虐,瘟疫橫行,地動山移,人間陷入巨大的苦難之中
那些嚎啕哭喊,絕望慘叫直往懷淵耳朵里灌,他臉色變了。
天道卻面無表情,不慌不忙地撿起一枚枚棋子,又找來一塊息壤,慢條斯理地往殘破的棋盤上填。
天道說“你看看現在,你在殺他們,我在救他們,可你曾經也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不怪你,你呢你會因為他們的痛苦而責難你自己
嗎”
懷淵臉色很難看,說不出話。
他只緊盯著棋盤上幸免于難的某一塊位置,神情麻木。
還好,他沒有毀了皇宮,沒有傷到他的小皇子。
懷淵雙唇囁嚅“放過他,你換人。”
天道“是他又如何是別人又如何,總要有一個人先嘗試,是誰又有什么區別,不能因為你的好惡,就讓我改變規則。”
“規則是什么它就是一條線,不帶任何感情,而不是你以為的。”
“你著相了,變得不理智了,你生了一種叫愛的病,中了一種叫情的毒,你已經不是我的一部分了,你走吧,別回來了。”
天道一揮袖,便將懷淵驅逐去人間。
懷淵想不通,天道永遠都不能離開天外天,若還想將那個計劃執行下去,必定需要自己的幫助,為何說翻臉就翻臉
但等他真正回到人間,十七八歲的少年猛地撞進他懷里,質問他為什么消失,為什么離開他。
他看著熟悉的面容,才驟然想起來。
天上須臾,人間數年。
已經過去了三年。
他的小皇子也長大了,與既定的命軌不同的是,安是愿披上玄袍,成了國師。